“好。”周筠想也没想就应了。
大抵是应得太爽快,谢怀澈眼里露出几分诧异。
谢怀澈同周筠说话,在场之人近乎都听见了,所有人都知道谢怀澈在羞辱周筠。活靶子,向来都是下人来做的。箭术再好,也难保没有失手的时候。但没有人敢出声,陆时化也只是有些紧张地看了周筠一眼。
周筠走到靶子前,将宫女送来的枣子举起。寒风冷冽,周筠捏着枣子的手指尖泛白,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气在乱窜。
女子的身形本就纤瘦些,即便周筠练武,看上去也比旁人瘦小,加之她又穿了更修身的武服。
谢怀澈抬弓,将准头对向周筠,隔得远,可周筠清楚地看着那支箭冲自己过来。她并未躲,凌冽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接着是玉簪断裂清脆的声音。她用的玉簪束发,随着玉簪落地,盘在一起的发也跟着散开。
冷冽寒风吹过,周筠独身站在箭靶旁边,一动未动,一身玄色武服同散落的乌发相映,愈衬得眉目如雪清冷,比女子还要清秀几分。
众人见状,纷纷到谢怀澈身边:“殿下当真是百发百中啊!”
“是吗?”谢怀澈挑了挑眉,斜眼看向他,“可本殿并未射中枣子啊?”
“……离得这样远,天下都没几人能射中,殿下的箭法,已是个中翘楚。”
周筠正回来,听见这话,走到架子边,拿起一架弓,将手上的枣子往靶子那边扔过去,然后再快速抬弓,众人还未回过神来时,方才周筠手上的那颗枣子已经被周筠的箭钉在了靶心上。
这会儿,没人说话了。谢怀澈看着稍远处的靶心,接着回身,看向周筠。寒风带着雪屑吹过她的乌发,他的目光不自觉暗含几分探究和欣赏。
“这是今日的课业。”谢怀澈将册子丢过来的时候,周筠并不意外,“明日一早带过来。”
彼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已经有零星的雪往未关好的窗里的飘。众人也都已经离开了。
周筠盯着桌上的册子,轻声地开口:“殿下,人是我杀的吗?”
谢怀澈听见这话,眉头一皱,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周筠。
“什么?”
“我知殿下为何如此,可周策并非我杀的,现如今顶了他的位子,也并非我所愿,我比任何人,都不想要在这个位子。”周筠太过直接,倒是让谢怀澈一时怔在原地。
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微微抬眼看向周筠,眼里还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你疯了,我是皇子。”
“是皇子又如何,殿下不敢杀我,只能这样零零碎碎地折磨我。”连日来堆积的情绪终于爆发,即便周筠知晓这样不对,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那我便也提醒殿下一句,陛下仁孝治国,演武场一事,想必陛下已然知晓。不过是死了个兄弟,连手足都称不上。若是殿下只有这样的成算和抱负,这课业,我代殿下写到弱冠开府也无妨。”
话音落,整个殿内只有风雪过窗的声音。身为太师嫡子,想要掌握宫中的动向,应当是最为便宜的事了。
周筠只停顿了片刻,接着伸手将桌上的册子拿起来,转身离开。
一日下来,安排得满满当当,倒也真没时间想别的事。回到府邸,用完晚膳,沐浴完,就开始动手写谢怀澈同她的课业,在国子监的日子,比在儒州的时候,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有困意,门口响起兰生的声音:“大人,柳大人来了,此刻正在院门口。”
兰生说着话,眼睛却是落在柳慈的身上。同为男子,他能明显感受到柳慈对周筠的不同。一身鹦鹉绿青竹纹广袖,雪白的兔毛毛领愈衬得肤如凝脂,入夜下了小雪。周筠披了大氅出来,就瞧见柳慈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雪中。
听见动静,柳慈微抬伞檐:“少虞。”
“柳大人怎么来了?”周筠挑眉,有些讶异柳慈这个时候过来找她。因着方才才沐浴过,头发半干不干,屋里燃了炭不觉得,掀了毡帘,有些凉嗖嗖的。
“无事便不能来了?”柳慈勾了勾唇角,玩笑着应声。
“月容,上一壶桂花茶来。”周筠偏头吩咐。
“是。”月容躬身离开。
“进来吧。”周筠走到门前,掀开门口的毡帘,示意柳慈进门。
柳慈这才走到檐下,将油纸伞收了,递给旁边的池清。
他收了伞,周筠这才注意到,柳慈是半束发,虽未到弱冠,但宫中皆是全束,显得干练一些。发上不仅簪了银簪,还坠了发链,银桂珍珠,嵌在墨色的发中,亮闪闪的,很漂亮。
“怎么了?”柳慈看向周筠。身上的清冽的桂香先一步触碰到周筠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