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州春色,酒如其名,入喉清冽甘甜,回着一丝辛辣。细细品味还带着一丝草木清香,在冬日里品,很微妙的感觉。
“好喝!”陆时化抿了一口之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筠看得兴起,也豪气地干了。如雪的琵琶弹的是《江南春》,时而如春雨绵绵,时而如暴雨倾注。
画舫里的酒香暖意,同外头的冰天雪地全然不同。
“方才小二说了,这酒入口不烈,后劲却大,可别贪杯。”柳慈见周筠同陆时化喝得起劲,开口叮嘱道。
此时周筠已经喝了好几杯了,方才尝了酒,就忘了店小二说的,如今柳慈提醒,才警醒过来。
“哎呀,柳大人,咱们难得出来逍遥一趟,尽兴而归不好吗?”陆时化喝得最多,此时已经有几分醉意了,说话都有些大舌头道。
陆时化要尽兴,周筠却停了杯,她的身份,可不容许在外头糊涂。
再煮了茶,喝了两盏,可醉意却还是同爬山虎疯长一般攀爬上来。
待画舫靠岸,周筠已经同陆时化一样,有些上头了。
“少虞醉了,我顺路送她回去。”柳慈同陆时化道。
陆时化东倒西歪地靠在随侍的身上,两颊酡红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柳慈和周筠上了同一架马车。待他们的马车驶远,陆时化突然回过神来,“太师府同……尚书府,顺路吗?”
随侍以为陆时化是在问他,一板一眼地应声道:“回公子,并不顺路。”
话音未落,就听见陆时化喉头哽住的声音,一下就慌了:“公子……公子!来人啊,快拿唾壶来!”
马车的空间狭小逼仄,周筠喝了酒,这会儿有些坐不住,便往马车边上靠。柳慈见状,抬手将她的头往自己的肩上带。酒气同桂香混在一起,倒是有几分桂花酿的意思。
“马车壁硬。”柳慈轻声道。
“嗯。”周筠无意识地应声,调整了一下靠着的姿势。她闭着眼睛,微微仰着头,唇离柳慈的脖颈极其近,鼻息喷薄,一呼一吸,柳慈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柳慈瞬间正襟危坐,一时之间,不敢动作。
马车内并未点烛,很是昏暗,车帘将外头嘈杂的人声隔绝。室内只余下车轮转动和周筠的呼吸声。
她的呼吸很慢,柳慈只觉得脖颈那块似乎在发烫,寒冬腊月的,身上忽然变得躁热起来。
“咯噔。”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柳慈只觉得脖颈一阵温软,一时心如擂鼓。周筠被颠簸醒了,睁开眼睛,朦胧之中,看见的是柳慈滚动的喉结。他的心跳声很大,周筠靠得又近,想不听见都难。
大抵是喝了酒,周筠瞧见柳慈这副模样,想到那日夜宴时柳慈的另外一副模样,竟也起了几分挑弄的心思。故意凑近了几分,在柳慈耳边低声道:“镜明哥哥,你是不是……”
柳慈僵坐着,心跳比方才更甚,手心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周筠说到这,止住了话头,接着轿厢内响起了一阵轻笑。
柳慈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被逗弄,却没半点恼怒,跟着轻笑起来。
窗外的雪落了一片进来,落在周筠的发上,慢慢地化了。
——
“去演武场吗?”周筠看向前头走着的谢怀澈。
盛京的冬日湿冷,雪下个不停,要待到春分过了之后才彻底回暖。昨夜里又下了大雪,一直到今日都未停,前两日才化了一些的雪,今日又洋洋洒洒铺盖了厚厚的一层。
“不,去重华殿。”谢怀澈应声,脚步却未停。
重华殿,皇子居所,是在后宫。照例来说,周筠是不能随意进的。
“为何?臣是外臣,恐进不了内廷。”
“本皇子带你进去,旁人不敢置喙,况且只在重华殿中活动,不会有人知晓的。”
谢怀澈越是这么说,周筠心里越是发怵。再怎么说,重华殿都是谢怀澈的地盘。但是事已至此,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是不得不去了。
重华殿前朝是宠妃居所,后来才改成了皇子所。太子位居东宫,大皇子也已出宫开府,重华殿现如今,只有谢怀澈一人。
“殿下,周公子。”宫女躬身行礼,引他们进去。宫殿很大,旷然阴冷。穿过正堂沿着廊道往后,见被风雪压弯的翠竹被风吹得左右晃动,是不是抖落些许雪屑。
接着视野变的开阔起来,后院里的积雪已经被扫干净,摆放着许多箭靶子。
“开始吧。”周筠不说废话,拿起旁边的弓递给谢怀澈。
“殿下先试试。”
谢怀澈抬弓,指向靶心,接着放箭。箭钉在了靶心旁边。
“力道、准头都不够?姿势也有些问题,不过力道和准头够了,那也不是问题。”周筠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废话不多说,提弓,拔箭,朝着谢怀澈方才的靶心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