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侯府里一团乱麻,下人们低头匆匆进出不敢多言。
而侯夫人正在和老侯爷抱头痛哭,愁云惨淡。
“我的儿啊,这可怎么办啊。”侯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挥着手中的绢帕。
她人过中年,依旧颜色不减。打扮雍容华贵,通身的气度。
如今却哭得云鬓散乱,人也憔悴了不少。
老侯爷心疼地搂着夫人,眼角红着。
他点头又摇头,最后颤颤巍巍地抖着手,愁苦着脸:“这都是命罢!”
上一刻还在抹着眼泪,口中念着“我苦命的宝儿”的侯夫人,听到这脸色一变,转头就踹了老头子一脚。
老侯爷捂着膝盖龇牙咧嘴,“哎哟哟”跳了两步。
这一脚踢得劲大。
经过的下人习以为常,偏过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你个老不死的!”侯夫人柳眉倒竖,指着鼻子就骂了起来,“什么命不命的,你可带上我家宝儿!与其在这哭丧着脸,还不知道想想办法。”
她说完扶起了额,头疼得紧,“我可怜的宝儿喔,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爹。没事得罪那钦天监去!”
说到这又气闷得很,捂住了胸口。
老侯爷腆着脸凑了过来,替她扇着风。
“好夫人,好夫人,是我错了。”
他想了想打着商量:“要不,等琼儿回来再想想办法。”
乔琼是府里的大爷,前几年在外面做官,最近回了京在部当差,倒能说上几句话。
侯府里鸡飞狗跳,始作俑者却落得自在。
乔府的小爷,大名乔珠,小名宝儿,是个缺心眼的。
现在还悠哉悠哉捧着冰碗,啃着果子纳凉,就连听说这事的下人都看不过去了。
伍六子一路赶过来,气还没喘匀。
看到小公子手上捧的冰碗,再也顾不上其他,一把就夺了过去。
“哎哟我的爷啊。都什么时候了,你你你——”他说不出话来,上手摸摸身子还暖着,这才松了口气。
转眼看乔珠只穿了件单衣,光着脚在凉榻上半躺着,又急了。
“人都上哪去了!不得搬面屏风挡着,好歹披件衣裳,吹着风咋办。”
小公子身体弱,要是吹冻了着凉了病着了,一院子人都要挨罚。
伍六子急的乱转,端着手上的冰碗,都忘了一开始来这的正事。
乔珠只顾看着冰碗,不时地眨巴眨巴眼。
他随侯夫人生的好,皮肤白皙的几乎透明,漆黑的眼瞳亮晶晶的。
娃娃脸,又生的比较孩子气,像细瓷烧成的福娃娃,谁见了都喜欢。
都说乔家的小公子玉雪可爱,可惜就是个傻的。
伍六子进屋翻出件外裳,忙慌披在小公子的身上。
乔珠乖巧地拢了拢,虽然他并不冷,甚至还有点热。
“院里的人这一个个,不知跑哪去了。实在是……玩忽职守!”伍六子看样子实在气到了,还用上了他在书塾里刚学的成语。
“改明儿就告夫人去,换群听话的,竟敢这么怠慢公子。”
乔珠歪了歪头,他一个人很自在啊。
平时都一群人簇拥着不准他做这做那,刚才好不容易人都不见了,他才能脱掉鞋袜,敞开衣服舒服躺着。
他也有十五六岁了,可是长得慢看着小,再加上心智不全有些迟钝,在旁人尤其是他爹娘眼里还是长不大的孩子。
乔珠等伍六子念叨完,才慢吞吞开了口要说什么。
伍六子停住了絮叨,想起了来这的正事,再看公子这单薄的身板,鼻子一酸。
唉,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刚才宫里来了公公宣旨。
侯爷和侯夫人满心欢喜地上前,以为是什么天大的喜事。
接旨后才知道,竟是点名要送小公子进宫!
钦天监的意思,说是因为宁安侯家的幼子命格好。
侯夫人听到这事,当即就摇摇欲坠。
好不容易撑到人走了,转眼就晕过去了。
醒来后哭成了泪人,就连老侯爷都老泪纵横。
他们老来得子,幼子又从小体弱,在寺里寄名了才养活到现在,自是珍之爱之,怎么舍得送到宫里。
更何况,宫里的那位……
伍六子都看不下去了。
一想到小公子现在还不知道,更是心痛。
他正踌躇着怎么开口。
乔珠先说话了。
“小六子。”他说着就要下地。
“哎爷,您别——”伍六子忙凑了过去,没穿鞋袜这么冰凉的地怎么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