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记得阿兄跟我讲过,长胡子的是鲤鱼。”
“我救过它,它昨晚就来找我玩啦,梦里见到的……”
一说就滔滔不绝,乔珠转而把集市的事抛在脑后。
……
乔琼回来后连官服都没换下,陪了乔珠一段时间后便去休整,处理手上的事务。
乔珠对今天的阿兄喜欢得不得了,虽不舍但还是乖巧应了。
缩在一边的伍六子,出来收拾桌上的画卷狼藉,心想看大爷这样总觉得不对劲要出什么大事。
他要不要找他哥打听打听,不过一想想他哥那样,伍六子还是打了个寒颤,算了算了。
乔珠托着腮,后知后觉,“小六子,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是啊爷,您一讲起那梦就停不下来,早就把去番邦集市的是忘了干干净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伍六子很聪明地没说。
“哪有爷。”他在旁边打着扇子,“公子,小的看您都累了?要不要回屋歇歇……”
乔珠迷迷糊糊地点点头,走时不忘吩咐小六子把他那画收好了。
里屋熏着暖香,一股清甜的秋梨味。
每个时节焚的香都是不同的,乔珠身子弱,这香都是名家着手调配的,香药不分家,主打一个安神辟邪的作用。
他窝在榻上打着盹儿,阖着眼半睡不睡。
这时侯爷和侯夫人也回来了,没让人惊动乔珠。
只让他好好歇着。
听说长子早已归家,不等让人去喊,乔琼一早听到自家爹娘回来的消息,忙过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半晌乔琼叹了口气,开了口,
“陛下给了我去许州赈灾的差事。”
老侯爷凝重地点点头,“我在路上也听人说了。”
“事态紧急,明天就要启程,不容耽误。”
侯夫人听着揉了揉眼。
“这一走,起码半年才能回来,若是陛下把我调去地方常驻,怕是几年都要留在那了。”
乔琼并不怨怼自己领了这个差事,相反为国为民,做些实事,很合他的抱负。
只是这一事下,实在放心不下他的幼弟。
老侯爷和侯夫人无言,沉默后他拍拍儿子的肩膀。
他这儿子一向出息,老乔家泥腿子出身,赳赳武夫,从他爷爷到他爹再到几个叔伯,都没能读书的,全靠军功立身,却生出了乔琼这个文秀,把其他老头子都羡慕得不得了,心想他乔远忠何德何能。
也不看看他娶了个好夫人,他老丈人大小舅子可都是顶好的读书人!
他也知道他这儿子哪哪都好,就是被一家子拖累了。
老侯爷语重心长,“琼儿你别担心,尽管放手去做你的事,宝儿的事还有你爹你娘呢,再不济还有你舅舅,那个房漱石还欠我个人情呢。”
漱石是隔壁房大人的字,留有一把美髯,风度翩翩。
文官武将向来不对付,尤其还是乔远忠这个到处得罪人的大老粗。
清流勋贵之间也有避讳。
所以众人对两人私交甚好大为不解,就连陛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大在乎。
侯夫人也在一边点了点头,“是啊,琼儿,你别想太多,宝儿有我们呢。”
乔琼颔首,“爹、娘,我知道的,你们放心。”
他继续说着,“今个陛下是把我召过去,私下里说的。我也因此旁敲侧击,提了嘴宝儿的事。”
听到这老侯爷和侯夫人凝了神,胸膛起伏,十分忐忑地听着。
等到乔琼一五一十说了清楚,老侯爷的神色黯淡,竟有些颓唐。
侯夫人也摇摇欲坠。
“陛下……陛下当真是这么说的?”
他们来不及震惊,就被突然的无力感扼住。
乔琼默然。
老侯爷喃喃自语,“如若只是宫里传来的口谕,倒可以当是一时戏言,或是有人从中作梗轻轻揭过,可这下确是陛下亲口提出来的……”
“是,陛下以为是我忧心幼弟,所以才主动提出接进宫中照拂,以表恩泽。”
乔琼垂着眼。
侯夫人当然明白其中利害,接了一句,“这样一来,要是不进宫,反倒是侯府不领情了。”
“圣恩难测,眼前和风细雨的,也不知触怒天恩后会如何震怒。”
老侯爷脸色愈发灰败。
“所以——”乔琼下了决心,“尽快,或者说明日,就要送宝儿上护国寺。”
“暂避风头,以便还有回旋的余地,到时候……”
侯夫人偷偷抹了抹眼泪。
乔琼合了眼,“实在没法,也只能舍给寺中,在佛祖下求得周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