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迎来了个穿着素雅，单眼皮，面容白净清丽的妇人，是叶家的长媳。

她捏着乔珠的手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

乔珠欢喜地叫着：“大舅母。”

“好好好。”她是南边人，说话带着微软的语调，柔和得妥帖，“你外祖母身体不好，让我来看看你，怕扰了清净，不好带你表哥表姐来……”

乔珠懵懂地听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讨喜地回道：“我也想外祖母了，乔珠从山上回来了，一定去看她。还有我很喜欢表哥上次托人送来的一套木偶，表姐做的蹴鞠球我一直都带着呢。”

听得叶夫人直摸他脑袋，笑眯眯道：“好孩子。”

东说一句，西说一句，每个人都拉着乔珠，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

乔珠晕头转脑着，心想好像过年也没这么热闹。

侯夫人看着自家的小儿子越看越难受，才这么大点人，就要独立离家了。

老侯爷拉着她的手，安抚劝慰，眼睛半刻也舍不得离开。

不知不觉乔琼要动身了。

乔珠跑到跟前去，主动拉起了兄长的手。

乔琼笑着反手牵紧。

前面走着老侯爷侯夫人，旁边跟着乔家的长女，一步一步的，一行人送到了门口。

门口的仆役挑着灯笼，早就备好了马匹。

乔琼临上马时依次和众人告着别，说着恰当的话，到乔珠时一顿，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乔珠不知怎的福至心灵，突然玩笑道：“阿兄你走了，我是不是不用做功课了。”

乔琼愣住，他也笑了，点了一下乔珠脑袋：“想什么，我可一早就给你备着呢。”

乔珠却没跟往常一样哭丧着脸，眼神发亮地看着他。

“阿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担心。”

他竟也像模像样地说着这种话。

乔琼拍拍他的脸，“好，可别让我回来瞧见你瘦了。”

“阿兄也是，要好好吃饭睡觉。”

乔珠一本正经地嘱咐着。

“好。”

……

直至上马后，乔琼回头看了一眼。

府前熙熙攘攘站着的人，满怀殷切，不乏担忧的眼神。

而乔珠站在那眼睛弯弯，笑眯眯的，好像什么也不会忧心到他。

他笑得像一朵花儿。

少年不知忧愁。

乔珠踮着脚看着，直至阿兄骑马的身影消失在街头，再也不见，才收回了目光。

上次阿兄离家的时候，他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同龄的孩童还只知玩乐，乔珠更混沌些，什么都不知道，阿兄走时他还不知意味着什么。

心里隐隐觉得就跟阿姐出嫁一样，又怕他阿兄耍赖不起来，就立在门前舍不得松手，哭得泪眼朦胧。

他现在多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感受，好似怅然。

阿姐过来揽住了他：“珠珠，在想什么？”

乔珠抬起头：“我在想阿兄这一走，会不会想家，过得好不好。”

“阿琼那小子，那么聪明，你还担心他过得不好。”乔瑜笑着道，随即又觉得自己哪说得不对，想到乔珠也要走了有些黯然，“珠珠，爹娘告诉你是要去护国寺住一阵吗？”

“是啊。”乔珠依旧天真，“以前我记得也和娘去过。”

“可这次是珠珠一个人去，珠珠会想家吗？”乔瑜搂着她小弟弟，心里叹气，这么小的人儿，却要单独离家。

“会啊。”乔珠歪着头，他身上氤氲的绿，仿佛冒着腾起的绿雾映入漆黑的眼中。

“想的时候我会给爹娘，给阿兄，给阿姐写信的。而且，山上离家里那么近，我想家，就会回来的。”

乔瑜苦笑着，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只能拍着乔珠的手，“好啊珠珠，多给阿姐写信，阿姐会去看你的。”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也到了乔珠要动身的时候。

他坐上马车后，侯夫人忍不住哭出了声，帕子紧紧捂住面容。

老侯爷扶住了她，好似不扶就会即刻晕厥。

乔瑜在旁边劝慰着她娘，叶夫人和她是妯娌关系一向很好，母子分离这事推己及人，也红了眼眶。

乔珠在车上看着，他佯装欢喜说了许多许多话。

侯夫人快步赶来，隔着车窗拉住了他的手，不顾脸面哭成了泪人，直至要启程时才被一根根掰开。

车轮轱辘，车上放了很多软垫并不颠簸。

往前行的车马不疾不徐，乔珠回头看着自家的府邸和爹娘，越来越远，慢慢变成一团黑影。

他眼睛酸酸的，抹了一下眼睛。

不自觉地他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