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念着皇兄，顺便想在皇兄这喝杯茶，就过来了。”齐王不见外地摇着扇子，那双眼带笑，神采飞扬，看着就让人生气不起来。

福公公早就备好了茶，现在宫里最稀见的倒不是地方上贡的御茶，而是护国寺送来的那些。

京中之人竞相追逐，求而不得。

齐王伸手接了过来，袅袅的香气格外清新怡人，闻之让人心绪平静。

“我就知道皇兄这儿有，京中可都传疯了，说是护国寺那千年的古树枯死后又生了枝叶，慧弘大师采了亲手制的茶，多少人求了都求不到……”

齐王不见外，滔滔不绝地说着 。

“连我这亲王都没有呢，他们哪能有。”

似乎说得口干舌燥，他抬手喝了一口，虽然人聒噪，喝起茶来却是文质彬彬，纤尘不染。

入口时他也愣了一下，本以为是这茶难求少见才被众人追捧，真喝起来却真有那么点意思。

他口味一向刁钻，各种名茶都赏鉴过不少，这个倒是与众不同。

“皇兄，这茶不错。”

齐王一向挑剔，郎褚玉笑了笑，他这六弟可不会随便夸什么人或物，除非是真的看得上。

想想得齐王夸过的人物，简直屈指可数。

上个好像还是房首辅家的大公子，说他君子心性，不曲不直。

“你都说不错了，那确实不错。”郎褚玉也喝了一口，齿间沁人的气息让他呆了一瞬。

这种平和难得的感觉，莫名让他想到了那两晚荒唐的梦。

齐王还在这，他回过神，深深地看了茶盏一眼。而齐王还在感慨着，“这茶也就能在皇兄这喝得到。”

“听说总共都得了两罐，全送到宫里来了。”齐王爱说爱笑，并不叫人厌烦，“也难怪，皇兄和慧弘大师可是有一段交情在的。”

听着齐王的絮语，郎褚玉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这茶叫安神茶，茶如其名，喝着总让人安心些。”

齐王听到后突然想到什么，忧心道，“听说皇兄这些时日睡得不好？”

“确是。”郎褚玉抿了口茶，“前段日子夜里总不得安眠，顺带着头疾也犯了。”

“可找太医看过？”齐王这半个月都在京外办差，没能来日日请安，但还是听闻了些风声。

“你也知道，养的他们一群人有什么用。”

他意味深长。

是啊，要有用他的头风症不至于从少时到现在。

郎褚玉说的重话，其实太医院里的那些都是千里挑一的了。

但也确实对元祐帝身上的毛病没有他法。

“不过——”郎褚玉话锋一转，“护国寺那边送来了一匣莲子香，用了倒是好转，夜里总归能合了眼。”

他没提及梦中的事，刻意淡忘了许多，如今再想起倒有些怀味。

齐王顿时有了兴趣，他是制香好手，京中颇有声名。

“是什么香，皇兄可否叫臣弟看看，臣弟斗胆仿作一二，好解皇兄不眠之苦。”

他嘴上这么说，郎褚玉知道他是对这香本身感兴趣多于献宝的。

他摇头笑着，令福公公拿了几支香呈了上来。

齐王兴致勃勃，收起了扇子，用银匙舀了一块，凑在鼻间细细闻了闻，点了点头，“确实好香，只是除了莲蕊，寻常的白芷当归，并经年的沉香，臣弟闻不出什么，还得回去细细琢磨。”

他嘴上谦虚，郎褚玉却知道他是最骄矜的，京中制香一直自得第一，断不许别人轻慢。

他笑骂道，“朕赏你了，好好回去研究，真做出来了再赏你。”

齐王一双桃花眼笑得可人，他夸张地回着礼，“那臣弟多谢皇兄。”

仔细地收好后，齐王若有所思，正色道，“臣弟妄言，皇兄是和护国寺有份渊源在的。”

郎褚玉并不否定，他少时明说修行，实际上是在护国寺避祸，慧弘大师的照拂他感激不尽。

只是自己好久没去那长住过了。

想到护国寺的古树危石，远处钟声悠响，树下两人自在对弈，并高山浮云，凉雾清风，就莫名地觉得安心。

“皇兄如今难眠头疾，都是得护国寺送来的好茶好香得以纾解，不如去寺里走走散散心。”齐王笑容亲切，“听说慧弘大师云游多久，这几天也快回来了，没准去一趟就什么都好了。”

后半句郎褚玉是半点不信的，但齐王确实说动了他，心中烦闷，出去走走无可厚非。

这时福公公在一边适时地补了一句，笑眯眯道，“陛下，正巧这两日慧弘大师让人送了帖子，请您上山坐坐，烹茶煮酒，对弈听琴呢。”

郎褚玉听得心痒痒，慧弘大师是难得的棋中一把好手，且不会顾着他是皇帝收敛一二，与他对坐手谈上几局可谓是酣畅淋漓。

他故作矜持，清了清嗓子，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那好，朕哪日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