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淡声道:“道友莫急,尔非凶煞,不会无故伤及王妃性命,只是想道友帮我解解惑。”
定王浑身气势肃然一凛,手上还未及动作,脖间两侧就各自横上两把刀。
开过刃的,轻易便可抹开脖子,头身分离。
定王沉下气,又听对面的黑衣人道:“我知道你有办法无视脖子上的两把刀挣脱桎梏,但只要你这么做了,段若云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你用禁术移花接木,遭了反噬了吧,还想反噬到段若云身上吗?”黑衣人尾音带着笑意与鄙夷,听得定王下颌紧绷,青筋暴起。
定王攥紧拳头,指尖几乎嵌进肉里,逐渐泛白。昏暗的环境也掩饰不住他眼底的怨怒:“你想知道什么?”
黑衣人只说了两个字:“灵力。”
他们要恢复灵力。
定王闻言一怔,神情骤然呆滞,又突然垂下脑袋,那两把夹在脖子旁的刀险些横断他的脖子,拿着刀的两人慌忙撤开的同时,定王又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黑衣人。
他周身突然顿生气功,将拿刀二人掀倒在地。
平整的面颊突然鼓起,隔着皮肉,像无数条虫子在底下蠕动将皮肉顶起来般,和余瑾那天在荒境洞窟见到的满墙独瞳蛇蠕动时一样,让人头皮发麻。
那张脸上的嘴突然向上咧开,却瞧不出半点笑意,声音也变得冰冷:“终于找到你了。”
余瑾顿时后脊冷汗直流,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啪’地断开,理智让她一把抽出腰间的刀横劈面前的‘怪物’。定王的脑袋落地,血液不偏不倚溅在了余瑾的面罩上。
落地的头颅滚到提灯人的脚下,那双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提灯人愕然,自喉间挤出一个微不可察的气音:“父……”
定王一死,拟域顿乱,压制许久的灵力瞬间涌进三处丹田,灌盈全身。
在场三人被余波所震,皆倒于地。浊血自口而出,心鼓噪难缓,耳发鸣难清,血逆流难平,好生混沌。
外头天色大变,如同混沌初开之际,纷乱不休;又似揭幕之时,天空中劈开一道裂缝,和余瑾先前类比气泡的说法居然吻合上了。
可目前三人顾不得其他,他们体内的灵力太乱太杂,又太多太急,如果不及时调整好,恐会爆体身亡。
三人迅速坐定调息,强行将紊乱的灵力收复调和。
余瑾一边调息,一边心绪不宁。
她脑海里不断回溯刚才的场景,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
这个拟域,真的是由定王而起吗?
可时局由不得她得空多想,滚滚而来的气流撞破三人的调息,虽只是堪堪抚缓些许,但也够了。
“归一!”余瑾翻身而起,顺其气流翻滚落地,左手抚地,右手掐诀,挡住这滚滚气波。
待她一声召唤,魂体传来阵阵轰鸣,激得五感不堪重负,涌灌出血水。
归一随之轰鸣,寸寸现于面前。
余瑾怔怔地伸出左手握住双刃合柄,掌心被气波震出的血珠和刀柄紧紧贴合,那缕曾经单薄到一吹及散的联系骤然加强、深化……同她绑得密不透风。
在那轰鸣下,周身的气波越来越弱,像是被什么屏障格挡在外一般,紊乱的灵气都平衡了下来。
一时间,她突觉自己不像身处于混乱的拟域。
她还惊异地发现……自己居然能看到她和归一之间的联系。
她自诩五感不弱,现在全数破开,比起伤及根本更像是……突破?
耳边的嗡鸣消殆,她听见不知何来的咆哮声——狂风肆虐、怒海汹涌。
眼前的模糊彻明,她看见不知何来的光点在黑雾中忽明忽暗,和归一系成关联,点亮方寸凝实的雾气。
她听见一声叹息,发自灵魂深处,空明震荡。
突然,那处光点旁突然亮起两个十分微弱的光点,伴随而至的是声嘶力竭地呼唤――
“余瑾!”
是薛逸和贺微兰的声音。
彻底淹没了那道陌生空幽的长叹。
眼前的光景如同收起来似的骤然散去,余瑾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吸到悬空,即将堕入天空中的那道裂隙了。
她低头,看见薛逸和贺微兰也已经被旋进漩涡之中,正在尝试挣脱桎梏。
薛逸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遭天谴的,余瑾你大爷的可算清醒了,你再不醒你就跟定王那个龟孙一样脑子分家了你知道吗?!”
余瑾想说不至于,她拿起一边归一,反刃划伤自己的掌心,凭空画式,聚以周遭混沌灵气,形成血阵,将自己和贺微兰以及薛逸笼罩其中,直直朝天缝而去。
贺、薛二人心下惊骇。
惊于余瑾居然要冲进那大窟窿,骇于余瑾居然习得这种阵法不说,还煞血为式!
“你……”贺微兰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身侧的薛逸不知掐了什么决术,居然给余瑾补了亏血之症,简直是在无声力挺余瑾冲进那大窟窿。
贺微兰甚至能从薛逸那张残留有血垢的脸上看出亢奋之意。
贺微兰:“……”
两个疯子起飞,能不能不要带上我?
可自知入局已深,无法退出的贺微兰只希望能有活着出去吃散伙饭的机会。
她默默施予援力,加固阵法。
前头打阵的余瑾在彻底没入天缝时扭头看了一眼底下,人类渺小如尘,却仍旧各司其职,似乎这场‘天灾’与他们无关,不存在似的。
她闭上眼,眼前却不是一片黑暗,几处微弱渺小的亮光从各处延展出细线,彼此联系起来。
两个在盛京,两个在城南。
余瑾睁开眼。
那是什么……
她隐隐知晓答案。
却又觉得不太可能。
是……识海吗?
她在心里反复寻问,却又不知道谁能听到她的心声,给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