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缺本能地想要逃走,但很快冷静下来,放下短刀和尸体,举起双手后退两步。
一名巡防一手持刀,靠近尸体,另一名立刻飞扑上去将李不缺缴了械按倒在地,用捆仙索绑了个严实,押回除妖司。
这才刚阔别一日,李不缺就又回来了。
在京城当街杀人,这案子足够把除妖司司长半夜喊起来亲自过问了。
李不缺上着枷,异常平静地坐在镇妖狱的审讯室中,将今夜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梳理了一遍。
她的脸上身上都是血,又几乎是被目击了行凶,恐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你说你是从南市回家的路上,遭遇了黑衣人埋伏,在杀死两人后继续追击,然后在巷口目击了真凶杀害死者。但我们查过了,那两条街除了案发地外,没有任何血迹,也没有其他的尸体。唯一的尸体,就是那具被割喉的尸体,仵作查验确认是短刀割喉,而你是现场唯一的嫌犯。”赵煜神情严肃。
“你为何放着更近的北市不去,要去南市。又为何在宵禁的时间依然在街上游荡?你的证词中说有人埋伏了你,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你,你又要如何解释现场并没有你所说的战斗痕迹与尸体?”
李不缺愕然。“没有尸体血迹……怎么可能,我确定他们都死了。”
论杀人,她是专业的,断不可能连对方是死是活都搞错。从杀死黑衣人,再到死胡同被抓,除妖司快速包围,这点时间怎么可能够他们清理现场?
“白,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你不利,你必须坦白一切,我们才能知道真相。”
李不缺摇了摇头。“不,不够。”
“什么?”
“我所知道的情报不够。”李不缺盯着地面,从怀里掏出一块冰糖塞进嘴里。
究竟是什么人会诬害她?
她的仇人?
不,如果是为了报仇,应该在京城外动手才对。
与她有旧怨的人?
京城里与她有怨的人确实有,但都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对方的目的是希望通过栽赃陷害让她被除妖司杀死,那他们图什么呢?若只是要她死,有的是更简单稳妥的办法,让朝廷介入反而变数颇多。
但,若是朝廷中有他们的人呢?甚至说,除妖司有他们的人呢?
她有得罪过这样的势力吗?
缺太多东西了,光靠她所知道的这些,无法拼凑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她也无法给出任何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她如果继续呆在这,只会被定罪。
于是,梅开二度,在赵司长没能审出半点东西,起来出去透口气的空隙,李不缺越狱了。
看守大门的卫兵没有看到任何人出入,但当赵司长回去准备继续审的时候,审讯室里面空空如也,其他几名刑讯官已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镇妖狱的阵法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门锁也安然无恙,护城大阵没有被触发,没用法术她是怎么逃出去的?
众人寻了一夜也没有找到李不缺的踪迹,她就像凭空蒸发一般,突然消失在镇妖狱中,全程没有触发任何阵法和法术感应。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真不愧是‘鬼差’啊,来无影去无踪。”某只搜查小队中不知是谁这么感叹了一句。
“你可小心着点赞叹吧,她跑了,你我可没有好日子过。”
赵司长此刻也麻了。叶祁闻讯赶来,听他讲完李不缺凭空消失的事情,忽然开口问道:“你确认过昏迷在地的刑讯官是谁吗?”
“……”
马后炮已经没有用了,人肯定已经跑了。
叶祁只能祈祷李不缺不要再惹出什么大祸来……
而逃出除妖司的李不缺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在逃出来的那一刻,她隐隐觉得与这座衙门无形中的联系好像彻底断绝了。
这种感觉在交上佩刀和制服的时候都还没有那么明晰,此刻却好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终于意识到,她应该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她从来没有试图卷入京城的任何一个麻烦里,但为什么麻烦却好像在追着她跑一样呢?
难道说她真的就是那么倒霉,就是连一件好事也不会遇见吗?只要她得到了些什么,就一定很快就会失去吗?甚至连好聚好散都不给她留?为什么呢?她真的不明白。
她躲在一堆破箩筐旁边,满心的茫然让她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
黑暗中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阿竹。”李不缺转头看去。“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我应该离开这里吗?”
她已经习惯向阿竹寻求一个选择题的答案。
阿竹的眼睛没有什么神彩,他轻轻地捧着李不缺的脸颊吻了下去。直到指尖重新现出了血色,体温也逐渐回升,他才缓缓地抬起头,向前方看过去。
李不缺也顺着他重新焕发神采的目光看向街面,巡夜的更夫正提着灯笼走过。
阿竹的声音温柔至极,有着蛊惑人心的意味。
『每一个害你的人,都该到地狱去。』
未至天亮,便有人报案,在街头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
尸体的颈部被利器切开,头颅不知所踪,身上没有其他的致命伤。尸体的袖子被特意割开,露出底下的纹身。县衙官员没看出什么来,但除妖司官员一眼便认出那是魔修组织长生教的标志。
京城有长生教徒,这对除妖司来说很要命。
长生教徒被人杀了抛尸街头,而除妖司什么消息都没得到,就更要命了。
一连两起命案,县衙、刑部、除妖司全部都焦头烂额,天子脚下出这种事情,肯定有人的乌纱帽要保不住了。
午时,旧南街又出现两具无头尸体,身上同样有长生教纹身。
申时,长华街礼部尚书府外,又是一具无头长生教徒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