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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陌上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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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步枪在队伍最前面,把他们甩开了十米远,像一个十几岁的先锋奔跑在薄雾里。那人刚说完话骂了一句“他妈的”突然加速了,因为他听见了咿咿呀呀的吊嗓子的声音:“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

晨光熹微,陆定远倚靠在车头,迎着山风,一直唱到步枪跑过来撞进他的怀里。他将步枪放在车上,抚摸着它背上有些湿漉漉的毛发,看一眼一个接一个跑过来趴倒在地上的一帮“菜狗”,贴在步枪的耳朵上嘟囔:“谁在里面开小差了,咬他去。”步枪就露出獠牙,凶狠地吼了两声。

陆定远从不会发出凶狠的声音,他更喜欢揶揄:“诸位老爹姥姥们,连条狗都不如了,好不好意思吃那一碗军粮啊,那可是你爹妈起早贪黑种下的麦子高粱、玉米谷子啊。”

地上瘫坐的菜狗还在哀叹今天的早饭没了,身后就响起了一阵炮声,随后薄雾里射出一阵子弹,将他们一个个都逼得站了起来,陆定远还在抚摸着步枪,他大笑,“请吧,我的老爹们。林子里面没武器没弹药没早饭,但是对面的敌人什么都有,想要什么自己去抢,机灵的能赶得上中午的面条,麻利的能吃得上晚上的汤面,干啥啥不行的,背包里面的砖头拿出来,把自己拍晕吧,等到明天早上我让步枪来找你们。”

他们几乎每个人都以一种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看了陆定远最后一眼,然后走进眼前那片树林子里。看穿着,朝他们开枪的应该是一群粗布短衫的土匪,没想到他们使了那么多的银子托了那么多的关系才当上尉官和校官,居然要和一群土匪抢东西。

但是遭到第二轮攻击的时候就发现,那根本不是一群土匪,而是这片林子里的精兽。他们回身开枪时根本不需要瞄准就可以射击,子弹会贴着你身上任何一个位置划过,有时是脸颊,留下一道轻微的血口子,有时是胳膊或者腿,在衣衫上留下一个或者两个弹孔。如果不幸被子弹击中,那对他们来说才是枪法练得还不到家。

他们还极善伪装,披着树枝树叶趴在草丛里可以一动不动数个小时,然后出其不意把你撂倒在地。或许你刚刚见他还是一身粗布麻衣,再见时他已经穿着和你一样的黄绿色作训服了。近身肉搏你依旧不是他们的对手,当他们把你摔倒在地时才猛然想起:“他妈的,我刚刚还帮他躲过了一发子弹。”

没有人知道这群神秘之师来自哪里,一群菜狗只有一个少校、两个中校和三个上校以及一个上尉吃上了午饭,剩下的都是在晚上巴望着一口大锅里的汤面流口水。幸好,没有一个人真的拿砖头拍晕自己等着步枪第二天早上去找他。

陆定远在夜色里搅着锅里的面条,眼睛在每一个菜狗脸上流转,终于找到了和他一起吃午饭的那个上尉。他把勺子交给高志成,背着手走到上尉面前,说:“你不错啊,全军已经有一半的少尉以上军官经历了今天这样的训练,你是唯一一个吃上午饭的尉官。”

那上尉双手贴在裤缝上,挺拔的军姿告诉陆定远,他一定接受过系统而正规的军事训练。

“报告旅长,我是讲武堂最后一个毕业生。”那尉官的声音掷地有声,骄傲中还带着一丝不甘和愤怒。

陆定轩接任省长后干的第一件引起轩然大波的事就是裁撤讲武堂。没有了陆定远母亲的支持,全省80%的财政都用在了陆家军的军费上。武将当政自然不会吝啬这80%的财政,他只会觉得少买一门大炮、一条枪,他肩上的将星就会戴不住。但陆定轩却是个经济学出身的文官,钱袋子瘪了,就对不住自己因为十年苦读才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所以,每签署一项军费拨款,他都觉得是有人在他身上剜了一块肉。

但他也清楚的知道,没有陆家军守着这座并州城,他这身中山装就会被扒下来压箱底。曾经,陆家军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从不拖欠克扣的军饷、可以和中央军比上一比的武器装备。所以陆定轩就算是打肿脸充胖子也不会去削减士兵的军饷和购买武器的开支,讲武堂这样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自然就成了他新官上任要烧的第一把火,名义上是精简机构,由各团各部在实战中培养脚踏实地的军官,实际上只不过是掩饰自己的无能而找的借口。

而陆定远也因为拒绝母亲的资金支持日渐地捉襟见肘。在他离开陈宁县回到并州城结婚的时候,由沈初霁担任第一个教官的特别训练班也从陈宁县搬到了更隐蔽的深山里。他们虽然也在军部档案室的军队名册里,却没有人见过他们。几个发现端倪的人以为陆定远在吃空饷,却碍于他的身份不敢上报,毕竟连省长也要忌惮他三分。

当罗夕宸得知他在用自己的积蓄支撑特训班的训练时,用一种决绝的眼神把自己的嫁妆全都交给了陆定远。那天的乌云出奇地多,不用拉窗帘,屋子里都看不见任何的家具。陆定远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盘算着广德楼、得月楼还有他名下的面粉厂、棉纱厂、百货公司等等各种产业,像挤牙膏一样也只能挤出半年的军费。

他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之后突然听见楼梯上有响动,抬手拉开台灯,罗夕宸正捧着一个盒子下楼。她显然也没有睡着,头发还是晚饭时那样不见一丝凌乱,连睡衣也没有换。

她把带锁的紫檀木盒子放在茶几上,说:“这是我的嫁妆,你拿去用吧。”

“你怎么知道我缺钱?”陆定远嘴唇微张,惊讶地看着罗夕宸。

“你这几次回家都比以前早,回来的时候不是带着戏票就是街上的新鲜玩意儿,还有一身的酒气和脂粉味,红杏出墙和求人办事,我更想相信后者。”

陆定远扶额苦笑道:“我总算是知道罗翰宸为什么滴酒不沾目不斜视了,原来是有这么一个洞若观火的姐姐,”他把那紫檀木盒子重新放到罗夕宸手中,“我就算把我的兵就地解散,也不会用你的嫁妆来养他们。”

“只要你带出来的兵不是枪声一响就跪地求饶的孬兵,我的嫁妆就没有白花。”

“就算把你嫁妆都拿出来,能支撑几年,三年五年?可是战争十年八年也打不完。”

罗夕宸盯着陆定远半明半暗的脸看了很久,然后沉静地说:“那我就学你母亲,我做生意,养你的军队。”

黑幕一般的乌云突然就散了,客厅里大幕拉开一样突然明亮,月光从窗外射进来,笼罩着沉静而坚定的罗夕宸,她的眼睛像是漆黑海底的一颗夜明珠,昏黄的灯光映在她眼睛里,又像暗夜里的火炬,既可取暖,又可照明,热气通过空气向他扑来,在他身体的各处游走,最后汇聚到他孤单已久的心脏。

陆定远的名下的各个公司在不久之后陆续召开董事会议。罗夕宸穿着一件庄重而不失优雅的深色旗袍,以董事身份坐在会议桌第一把椅子上时,根本不会想到,她的生命正在蒸腾着走向巅峰,也在走向最后十年的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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