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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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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定远这个时候才向罗夕宸解释:“我们不去北平,从这里飞上海,然后去巴黎。陆定轩盯我盯的紧,所以没告诉你。联系协和医院就是个障眼法,让你在上海置办行李也是为了能尽快离开,至于拖到现在,是为了等翰宸回来接手我那一个旅,孙希麟一个人顶不住,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所以走之前,我让岳父去当师长,把我的兵编进他的师,翰宸做旅长,替我守住那些精锐,孙希麟在参谋部也帮衬着,我这才能放心离开。”

其实,陆定远在得知母亲曾被扣留在督军府之后就在筹划着离开了。只是事情变化地太快,让他来不及细细谋划。江涛派人去香港接陆定轩的妻子和儿子时,还带着一封陆定远寄给罗翰宸的信。那封信从香港寄出,不知道在海上漂了多久,送到巴黎时,罗翰宸刚刚结婚。

躺在病床上的半个多月,陆定远一直在想落在指挥部榴弹炮。他花了三个晚上,才从指挥部所有人的档案里发现了蛛丝马迹。通讯班里有一名士兵是陆定轩母亲的同乡,陆定远曾发现从他口袋里掉出过一面很小的圆形镜子,当时他向陆定远解释的是,当兵前他在一家货连行给人家开卡车,没事的时候喜欢照后视镜,习惯了。现在想来,是陆定远自己太相信自己的兵了。

高志成在陆定远苏醒之后接受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秘密处决那个泄密的通讯兵。回到并州城,他替陆定远准备出国事宜,还选了一个月朗星稀的晚上,潜入省政府大楼里的省长办公室,把那面被子弹击穿了的小镜子放在陆定轩的办公桌上。

飞机启动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机场和头顶的天一样空阔而辽远,迅疾的风呼啸着将罗夕宸身上那件西装领子黑呢风衣吹成了斗篷。罗翰宸在舱门回身瞪了陆定远一眼,陆定远才反应过来,帮他姐姐扣好风衣上的扣子,还把腰带系成蝴蝶结的样子。罗翰宸并没雨坐到驾驶室,而是在姐姐和陆定远并排坐下后把陆定远赶到了对面,自己坐在姐姐身边。

罗夕宸故作嫌弃地说:“你不去驾驶室,坐在这里干什么?”

“都怪他,我们一家人连坐下来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要不是能来看姐姐,我才不巴巴地给他送飞机过来呢。姐姐你是不知道,为了要一架飞机,我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是以前航空办的老主任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了我这架运输机。这军队如今叫陆定轩管着,都成了守财奴了,他要是知道保存实力,就不该把两万人派出去剿匪,打日本人那是天经地义,上赶着自己人打自己人,那就是蠢货!现在咱们手里这点人,说是一个军,撑死了不过一个整编师。现在仗打完了,要回去修整,补充兵员,少不了看别人的脸色。这也就是看在姐姐你的面子上,我认他陆定远是我姐夫,否则这收拾烂摊子的事,我可不干。”

飞机在罗翰宸的抱怨声中开始在跑道上滑行,在加速中升空。陆定远突然觉得颅内一阵刺痛,但不忍打断他们姐弟俩叙旧,悄悄忍了下来,忍痛皱眉的样子在当下的情景里,也更像是不满罗翰宸说他坏话。在飞机上升到一定高度开始平飞之后,陆定远脑袋里的痛感也随之消失了。他将自己腰间一支柯尔特砸向罗翰宸,说:“一天天的就你话多,回来就让你当旅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可是从营长干起来的。”

那是一支被保养的很好的柯尔特M1903,枪身枪管里没有一丝灰尘,看得出来陆定远很喜欢这支配枪。罗翰宸左右翻看着,又握在手里做出射击的样子试试手感,“就这么送给我了?想堵我的嘴这可是不够的。”

“我堵你的嘴做什么,你就是说破天去,我也是你姐夫。我走了,我的兵认枪不认人,没有这支柯尔特,你要是没本事,就算是我亲爹也照样不服你。”

“那这枪我不能要,不然对不起我在外边这三年。我不信没有这把枪,我降不了你的兵。”巴黎三年,不仅没有改掉罗翰宸身上的少年意气,反而让他更加张扬自信。他一直在等待着毕业回国的时刻,等待着投身战场,马革裹尸的时刻。乘坐轮船到达上海十六铺码头的时候,他牵着他的法国妻子踏在中国的国土上,突然用法语吟诵了一句魏尔伦的《三年以后》,“玫瑰颤动,恍若昔日,恍若昔日,骄傲的百合随风摇曳,每只往来的云雀都是我故知。”

陆定远坚持要把这支柯尔特送给罗翰宸,他说:“拿着它,就算你被老三追到天涯海角,我的人也会在天涯海角救你。”

飞机即将到达龙华机场时驾驶室里的飞行员提示说马上就到了。陆定远知道这意思是飞机要开始下降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疼痛,他提前走到驾驶室,对副驾驶的飞行员说:“我想试试。”还没等飞行员开口,罗翰宸就说道:“你就让他试试吧,我看他早就手痒了,你来的晚不知道,咱们陆军长的飞行技术,当一个分队长绰绰有余。”

在机场接他们的仍旧是上次带沈初霁来的那个司机,他躬着身子叫了声“五少爷”。许久没人这么叫了,陆定远也恍惚了一下。那司机接着说:“太太已经打好招呼了,您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就可以登船。”

陆定远摘下墨镜别在西装领子上,说:“看来我这几年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我妈的眼睛。”

“督军在的时候,虎毒不食子。现在并州城换了当家人,太太不得不防。”司机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走了,你多防着点我那两个哥哥,别看他们一个病怏怏一个文邹邹的,就掉以轻心。把我的兵折腾光了,回来拿你是问。”陆定远先是嘱咐罗翰宸,随后互送着罗夕宸上车。

罗夕宸三年没见弟弟,匆匆团聚了几个小时就又要分别,她坐在车里摇下车窗,噙着泪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事多和爹还有孙参谋长商量。爹年纪大了,你不要老是惹他生气;记得先去祠堂给娘上柱香,告诉她你回来了;还有,你那个太太,我没见过,但是她跟着你到这异国他乡来,会想家的,要好好待人家,不能在家住就隔三差五地回去一趟,再不济也打个电话,叫人家心安......”

罗翰宸一路上撒娇卖乖,与姐姐嘻嘻笑笑,就是不想让姐姐落泪,现下看见姐姐脸上的泪珠,自己也忍不住了,就赶紧催促道:“知道了,我都记住了,快走吧,还要坐船呢。海上风大,记得多穿点。”他拍了拍前车窗,司机就拧动钥匙,一脚油门离开了。

那是一个天气晴好的下午,从仍旧可以闻到硝烟味的冀东到惠风和畅的上海,气温在升高,空气在变得潮湿,树木在变得繁盛,罗夕宸也在离并州城越来越远。她越来越留恋群山环绕的并州城,越来越留恋此时正满城飘香的槐花。可是她坐在这辆疾驰的别克里,只能看见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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