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软的内心稍显烦躁,他总觉得有什么意外要发生了,头越来越晕,那种失重感总让他会突然踩空脚下的路,下一秒他定神一看,路还是路,他还是他,脚下踩着的叶子还是叶子,只是堆积在山林中,多如繁花。
阮软突然忘了自己接下来想做的是什么事?这很奇怪,他停下脚步,正打算探究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江摧与的声音却忽然而至,在他识海中,他看到幻境中的江摧与问他:你可愿与师兄留于此处?
阮软强打起精神,摇了摇头,干脆就地打坐调息,试图将那些画面和记忆都散去。
江摧与与他躲在胖菩萨身后,他们二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江摧与吻他,把草药渡到他口中。
江摧与喃喃:阮软。
……
江摧与喃喃。
阴魂不散…阮软咬着下唇,用手指在自己身上封锁几处大穴,震守心脉。
幻境的气息藕断丝连,失重的感觉即使他盘腿坐下也依旧无法消失,头晕的厉害,就连他自己的手指也逐渐变成了模糊的重影,阮软脑中思绪放慢一刻,再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还坐在那儿,周围没有任何人。
阮软蹙眉,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丹药服下,他的灵气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充足,甚至因为太过充足,阮软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丹田有一簇微小的火苗,细密地灼烤着他的下腹,十分难受。
阮软…声音又变成了谢青山的声音,谢青山泫而欲泣,对他哭诉:阮软,你为什么对我无情?
世界逐渐在他眼前颠倒,然后再翻动,周遭的一切声音又开始倒退,倒退到他让江摧与打开束花伞前,江摧与看他的眼神中全无笑意,只有决绝:你要陪我一起死,小鬼。
…好啊。阮软在心中说:你去死。
“唔…!”
“那种上下失重的感觉又来了,他的头变得很沉,像一块石头,随时要从悬崖掉下去,阮软不想,他当然不想,所以他竭力地拉着,竭力地阻止,他快速回忆着自己的人生,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记住他最该记住的,最想记住的,他必须记住的那些节点,那些记忆。
他如何出生,受什么人守着,他逃跑的那天,他哭泣的那天,他杀的第一个人,下着漫天大雨的一天,阮软用一把剑杀死了一个男人,他死不瞑目的脸上全都是泥土与雨水,阮软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了,他没有捡起,他转身就跑。
雾山君…雾山君将他带回,他是雾山君的徒弟,他和谢青山,谢青山,谢青山…谢…
师兄…
不知道从哪儿吹来一阵风,将一朵柔软的白色花瓣吹到了阮软眼上,他颤颤,他抬眼,感受到另一种触感,他眨了眨眼,又是一阵风,花瓣被吹走了。
有一道声音,似男似女,痴痴怨怨,在这林中,在他耳边响起,阮软不知道是谁。
是风吗?是这山林?是谁?
娇笑着,吐气如兰,说,郎君,你好生无情…
嗡鸣——
阮软眼前空白一片,记忆停止,他想起…
……
依稀过了两三秒后,阮软低下头,盯着自己伸出的双手,这是一双柔嫩的手,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指尖粉嫩,指如青葱,他看着自己这双手,忽然心里冒出一个问题。
他是不是应该有一把剑?
一把…一把什么剑。
那些幻觉全都消失了,无人知晓它是束花伞与他开的一个玩笑,还是这林中当真有着什么,身形修长的少年眼露茫然,耳侧的丝带被吹起,脖上的金环响动,水滴子烙在他莹白如月的肌肤上,仿佛一滴泪。
墨愈浓,肤越白,远山白鹤,少年眼中的红蕊艳艳绝伦,像宣纸上晕染的一滴血,分外艳冶,朱霞不及争辉,仙人不及姣姣。
他是要下山吗?
少年盯着自己的手想,半晌后,他站了起来,神情依旧迷茫,但他四处环绕,这里没有任何人。
下山…?
对…下山,他依稀记得,自己就是为下山而来的。
思及此,少年镇定心神,遵从心中的指引,拂了拂自己身上的灰尘,跌跌撞撞地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
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