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沈欲忱探过身去,谈扉明将表层画布沿边框全部裁开,里层用红色颜料随意涂抹的画作便显现出来。
一个占满四分之三画布的笑脸,下面还写着一行“新年快乐”的潦草小字,大概因笔尖沾水太多,与水粉颜料混合后,一笔一画间满是已干涸的红色水痕,看上去鲜血淋漓。
沈欲忱垂眸盯着这诅咒意味十足的画作,面色渐渐冷峻。
谈扉明伸出食指,在笑脸那条狰狞的弧线上一抹,在指尖搓了搓,确认是普通的水粉颜料,画也完全干透了。
谈扉明给两层画布分别拍了照片,拿起画框再次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别的信息后,他直起身按了按沈欲忱肩膀:“我先查监控,再看看怎么处理,外面冷,你先进去。”
“嗯。”
随变隔着门缝探头探脑观望了半天,见人半天不回来,对门外好奇得很。它刚用脑袋顶着门钻出半个身子,就被一只手捞起来。
沈欲忱便抱着随变往沙发上一坐,将它放在自己腿间,拿起搁在一旁的手机发微信。
谈扉明联系物业,说自己收到来源不明的贵重物品,物业接到消息,很快带人来处理,看到所谓贵重物品是幅双层画作后,一时有些傻眼。
“先生,这画儿有什么问题吗?”值班经理左看右看,没看出这破破烂烂的画作贵重在哪。
“快递上没有运单,我最近也没购物,所以想请你们帮忙查一下单元门的监控,看看是谁放的。”
“啊。”物业随口应着,拿起快递盒看了看,“这电话号码是您的吗?”
“对。”
“那或许是您朋友的恶作剧呢?”物业又拿起画框,画面内容他瞧不出什么,后面那笑脸和字儿倒是能看懂。物业眼珠一转,堆起笑容道,“调监控需要总部审批,我们走流程时间比较长,而且涉及其他业主隐私,还是建议您先确定这幅画的来处呢。”
“嗯,你建议很对,所以我刚查了入户门监控,确定这人我不认识,才联系你们说来源不明。”谈扉明在手机上点开自动保存三天的监控,画面显示今早七点多,有个穿黑色羽绒服,头戴军大帽、戴口罩的男人从消防通道出来,将那幅画靠在墙边。随后他拉开门走了,并没有看清脸。
“我很好奇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能刷开单元楼门禁,但不走电梯,并且将这幅画放在我家门口的。快过年了,陌生人随意进出楼道,安全隐患有待解决啊。”谈扉明道。
“这个……”物业看了眼那人身上的衣服,“这应该是我们物业发的羽绒服,我帮您问一下今早的值班人员哈。”
“好的,麻烦了。”
十分钟后,监控里相同打扮的男人揣着手爬上了楼,这会儿没清早那么冷,他已经摘掉了口罩,露出一张面相憨厚的圆脸。
“我值夜班的时候,大概四五点钟吧,有个女人来了,要我刷门禁让她进去,我问她干嘛的,她说给人送东西,为了安全起见,我肯定得让她联系业主再通行,她又说来的时候手机没电了,我就拿我电话给她打,那女的不要,说这是惊喜礼物,不想吵到人睡觉,就托我代收,把这个送给18栋的业主。经理,我检查过了,里面是一幅画,没什么安全隐患,就同意了,这不等换班的时候,我就帮着跑腿给送上来了。经理,我可是严格按照培训要求,没让陌生人进小区……”
“快别说了!”经理两条眉毛一拧,打断他的话。
谈扉明抱臂听着男人挨训,等物业经理发泄完,满脸陪笑拽着男人朝他说“他是新来的,刚过培训期不久”时,才悠悠道:“我记得咱们小区没有代收服务,您有没有核验委托人的身份信息呢?”
经理汗颜,面前这位安静听他们讲话的年轻男人,垂眸时眼尾压着几分冷锐,言语听着倒是温和有礼,但不急不缓的语气下分明暗藏锋芒,仿佛他早已对结果有所预判,应对自如,一切如同他最初诉求那样,绕了一圈重新回到正轨。
自知违规代收不是小事一桩,经理拽着新兵蛋子赔礼道歉后,直奔物业调大门监控去。
大过年的,任谁收到这种东西都嫌晦气,谈扉明将那双层画布用美工刀划出个满满当当的对角大叉,将画框塞回纸箱,用胶带缠了几圈儿打算扔掉。想到那画作的寓意,他又涂掉电话号码,找来几支丙烯马克笔,三两下在纸壳上画出个燃着大火的火盆。
划破画破,除除晦气,新的一年,诸事顺利。
雪这会儿已然下大了,满世界堆起薄薄一层白色,将纸箱扔到楼下后,谈扉明从绿植叶子上抓了把落雪搓搓手,自觉是将晦气洗得干干净净,才回到家里。
一人一猫正排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沈欲忱见他回来,歪了下脑袋:“扔掉了?”
“扔掉了。”谈扉明换好鞋,走到沙发旁摸摸猫耳朵,随变嫌他手冰凉,爪子拍开那只手。谈扉明拉起沈欲忱的手腕道,“你也洗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