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与银针距离白发的人只有半卷书的距离。如若有一个人收不住,今日便会落得个满屋皆是尸体的场面。
林成许蹙眉,剑入鞘,隔着祁承看向将臣冷冷开口,“护着公子时若还这般躲闪,我断不会留你。”
祁承回头皱眉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将臣,毫不客气地伸出手,“银子。”
将臣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从袖间掏出一叠银票,“公子要何药?”
“罂粟壳,款冬花,紫菀,百部,川贝母。”
将臣又将那叠银票揣回了袖子里,心疼地吸了口气,凑近眼前的白发美人儿,“公子,这些药药性极烈,你弱冠之年未过,尚不可吃啊…”
祁承歪了歪头,眼见着他将那银票往里塞了塞,“那你将银票拿回去作何?”
后者抬手掩嘴刻意吸了吸鼻子,“药该买,公子我也该关心,公子等我,我去去就回。”
他转身,还想从窗户跳出去,又被身后之人拉住衣角。
微风拂过,白发少年的长发扬起,红唇微抿,微微垂下眼睑,露出了那颗勾人的棕痣,清脆的声音带着丝哑。这幅模样实在讨人喜欢。
将臣只感觉一阵心动,后者顶着这幅勾人的模样不疾不徐开口:“再去找你主子要点银两,说是这些不够。他若不给,你便说祁小家主明日就要吊死在这苏月城中。”
将臣:“。”
林成许:“……”
将臣痛快应下,他走后屋内便陷入安静。
祁承伸手抻了个懒腰,这么一顿折腾下来精气神倒足了不少。他顺势坐在椅子上,敲敲桌子,“水。”
林成许一言不发地将水倒好,推给他,转身又要下楼。
“许公子…”
这下轮到他的衣角被拉住了。他果断向后退了一步躲开,蹙眉,“公子还有何事尽管吩咐即可,不必动手动脚…”
后者可怜兮兮地眨眨眼,抬手扶着额角揉了揉,“如此吗……那便没事了,你下去吧。”
林成许俯身行了个礼,推门离开。
他走后祁承才站直身子,完全没了刚刚病恹恹的样子,掏出铜镜束好白发,换了一身轻便的黑衣掩住脸从窗户跳了下去。
纤瘦的身影几瞬便消失不见,隐匿在傍晚的黄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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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成许站在门口并未离开,他叹了口气,握着佩剑的手紧了紧,从袖间掏出封信——
承儿确实娇气跋扈,但你莫要小看他,也多担待他些。他的病活不过弱冠后,你沿路寻些好医者帮他瞧瞧,他若耍脾气说些难听的话你也别上心,做好你份内之事即可。记得,定要护好他。
医者他寻了,只是讲述此病症后都说治不了,并和主子信里的话一般——活不过弱冠后。
他今年才十九,与自己一般大,那便只有一年时间了……他自己定是知道,不然不能派人去寻那些药性极烈的药。
半个月接触中林成许觉得祁承此人不简单是一,但也单纯活泼,虽然娇气矫情些,却也不会惹人烦,总归与他见过的其他家少爷不同。
又叹了口气,林成许提了提剑,转身敲了下门,“公子,可有何想吃的。”
没有回应。
祁承缓缓皱起眉,直接抬脚踹开紧闭的房门,把屋里的人吓了一跳,差点去拔剑。
“祁承!?”
屋内人颇为震惊,一步一步往后退,后者冷冷扬起嘴角,“是,公子可还记得我?”
“你别过来!你怎会出现在此!你不是死了吗?来人啊!”
祁承故作失落地摇摇头,给他看自己还在滴血的剑,“他们都在此处,应是不能回公子的话了。”
“你杀我兄长的仇我说过我会报。连术,你当日做事之时可想过自己会落得此般下场?”
连术看着逼近自己喉间的剑,拼命地摇头往后躲,但奈何身后是墙,他哀求似的看着眼前血淋淋的人,“我…我已然向你们祁家认过错道过歉了,你为何还要如此!你要是杀了我…你要是杀了我盛二皇子不会放过你的!”
后者故作惊讶地抬手捂住嘴,和一身血着实不搭,“竟会如此?”
见人收回剑,连术才松了口气,攥了攥渗出汗的手,扶着墙站起身,腿都在抖。
他瞧着白发人长身玉立的背影,突然冷笑起来,眸色愈发阴翳——
“呵……没想到你竟然活下来了,传闻你身边有个绝世高手,今日我便看看,这绝世高手当不当得起这名!”
连术话音刚落,庭院四周就一齐窜出十几个侍卫,各样兵器都有,远处房顶还有三人架弓,全都对准了正在慢悠悠擦剑的人。
祁承挑了挑眉,“可是二皇子要你这般?”
连术愣了一下,双手叉腰哈哈大笑,活像个戏本里的傻子,“二皇子?将死之人不必知晓这些!明都城你没死成,那今日便死在我们连家手下吧!”
风声鹤唳,天空骤然转阴,雨下起来。白发少年蹙起眉,运气抬步,率先冲着房顶的弓箭手去了。
速度之快,那三人只有一人反应过来,狼狈落地后,便慌张地寻找起刚刚轻而易举就杀了自己两名同伴的人。
连术见状满脸不可思议。祁承常年体弱多病,怎会有如此武功?内力也是强得可怕。
他当即去拔剑,止住发抖的手握住,几乎是转瞬之间,侍卫中便直挺挺倒下两个,死人甚至来不及捂住伤口便被一击毙命,可凶手却始终不见踪影。
众人立马围成一团,将连术护在其中,退进了屋内以求庇护。
利箭再次穿破一名侍卫的喉管,他倒在地上,血溅了周围人一脸。
箭刚搭在弓上,一把匕首就横在白发少年脖颈前。他当即提起胳膊向身后人下巴砸去,蹲身歪头躲过这致命一击,与那人雨中对立,可算是笑了笑,脸色却愈发阴沉。
祁承几步运功下来,站定在庭院中,笑眯眯地看向连术,“公子,给你看出好戏。”
连术吓得瑟瑟发抖,那双红色眼睛在雨中泛着光,他甚至觉得他是索命的阎王来了。
与祁承对立那人并未言语,冷着脸拔出腰间的双剑。后者瞧着他这架势,懒懒将手中的剑颠了颠,旋即从腰间掏出匕首快速刺向连术的方向。
匕首被挡在连术前的侍卫挡下,趁这个间隙,两人同时向连术靠近。
连术急忙乱挥舞着剑,生怕祁承杀了自己,却不想刮伤了身边的侍卫。
剑马上刺向连术之时又被双剑架住,祁承却挑了挑眉,显然是意料之中,抬起蕴足了气的手一掌拍在侍卫胸口,剑尖指着连术脖颈,只差分毫。
“我可以不杀你。”祁承说着,朝那名捂着胸口的侍卫歪了歪头,“你先帮我杀了他,可好?”
好像小孩子求大人买糖般的语气,顶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说这些可怖的话。连术抖着手急忙点头,“好,好,不杀我怎么都好,阮修!”
阮修犹豫了一瞬,还是抬步,却突然咳了口血,诧异地望向祁承。后者无辜地眨眨眼,“公子为何这般看我?”
众人沉默。
剑始终架在连术脖间,无一人敢上前,全都警惕地盯着这个白发的人。
连术看着阮修,后者微点了下头,他却愣住,看着手中的剑,抖着手抬起。
阮修见状又往前迈了一步,朝他笑笑,“公子,你能活着便好。”
“甚是肉麻甚是肉麻。”小祁少爷甚至还抽空收回剑双手摸了摸胳膊,重新将剑架在连术脖子上时显然有些不耐,“你若再不下手,我便先下手了。”
在连术铆足了劲要刺向阮修时,祁承先一剑将他解决,反手接住那把马上就要掉在地上的剑运气刺向阮修,被震惊不解的后者堪堪躲过。
连术倒在地上捂着脖子不停抽搐,祁承朝他笑笑,“你当初杀我哥哥时就该想到这般下场,我怎么会让你活着呢,逗你们玩儿玩儿罢了。”
所有侍卫一齐向白发少年袭去,后者运气提步躲开这几剑,从死去的侍卫胸口拔出自己的匕首,对准一个侍卫的脖子刺去。
侍卫见状急忙闪躲,匕首便直直冲另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人脖子上去了。
最后,只剩下一身伤的阮修和衣角微脏的小祁少爷对立。
“祁承,我劝你一句,杀了连术二皇子不会放过你。”阮修用剑撑着身子半跪在地上恶狠狠说道。
小祁少爷佯装害怕地捂住嘴,不知右从哪儿抽出张帕子开始擦剑,“死到临头还要装?三皇子手下的人果真都是蠢才,佩服。”
阮修愣了一瞬,趁着夜色手摸上腰间一把飞镖,看准了白发人的位置,猛地刺出,却被后者轻而易举躲开。
祁承抬起眼看他,把沾满血的帕子一扔,有些恼,“你若是扔准点儿我应该还能让你多活会儿。”
话落的一刹,白发黑衣的人影几瞬便移动到阮修身边,后者还没反应过来,脖颈就已经出现一道深见骨的血痕。
视线与意识消失前,他只看到一片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