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那铁链与杠杆器械，似乎有裂纹？是我看花了？这种程度，难道不会造成事故么？

我不敢细想，便回了文书帐。

而张岚夕依然是一派慵懒地坐在帐内。

“迟到啦迟到啦！有人跟小妹进了炉廊来晚了?嗯？”他歪坐着，用手中转着的笔故意敲敲椅子扶手。

这混小子，竟然被他看到了。

“干啥，还要扣我体恤么？”

“扣扣扣！”

张岚夕装模作样地要举起笔做记录，沾了沾墨水，却开始在其他文书卷轴上写东西。

“你可舍不得我这‘同道’。”

我凑上前，近日的文书早已整理完毕，这又是什么新文书不成？

这文书上写着“xxx 风感歇息一日”“xx风感歇息一日”“xxx旧疾歇息一日”，他慢慢按照纸条誊抄。

“是啊，舍不得，你再累跑了，咱们矿区怎么办事？”他嬉皮笑脸，我用手指点点这文书上的名字：

“这是？怎么近日这么多休息的？”

“矿区已经赶进度一个月了，许多工匠熬不住了。”

“为什么突然赶工啊？”

“按道理，益州那边的铸币区未定，矿区不必匆忙赶工的，不过那马宗业哥哥马诏业下的令。具体原因却未说明。”

他放下笔，卷上文书卷轴，仔细地系上小扣。

是啊，这环环相扣的，就跟文书卷扣一样，谁知道怎么回事。

“他哥马诏业在这边究竟负责什么？怎么感觉他什么都管？”

“他啊，名义上矿区是地方的，实际上，豫州太守并不懂行，便将权力下放给了矿区，现在技术方面是黄司匠运筹，而其他事宜是马诏业运筹。”

“那黄司匠知道这事么？”

“你这不白话，他肯定知道啊。但是似乎也不同意这样赶进度，他更重视铜矿的纯度呢。你别说，听说二人一个月前还为此吵了一架，奈何马家投入资金，黄司匠有心无力，话语权不足啊~”

我见张岚夕摇头恢复懒散的样子，便坐到椅子上，想起刚才看到的机械裂痕与链条裂痕，我不禁向喝茶的张岚夕示意：

“那我有个问题。”

“说呗。”

“矿区的大型工具，都是谁负责置办呢？”

“也是他。怎么了？”

“无事。随便问问。”

张岚夕脸色一沉，似乎猜到了什么，但我不想再参与什么怪事，也不想让他多事，于是扯开话题胡说天气饮食等事。

不一会儿，许勘进来，让我去黄司匠那里帮忙带文书，于是我匆匆赶过去，林濛把文书给我。我打开看了一眼，是矿石材料的数据。

可这又让我想起了今早回文书帐时看到的工具裂痕。我示意并把她带到角落：

“林濛。”

“怎么？”

“如果大型工具上有裂痕，这从技术角度来讲，是正常的么？”

“这看程度吧。”她的表情并不真切。

“那日塌方的铁链上，是否有裂痕，才导致石土倾斜，工匠被埋？”我小声问。

她叹气一声：“别问，没用。”

果然，上次根本不是什么塌方，又不存在空穴，哪里能塌方呢。看样子，倒是很像向土坑上方运输矿土的平台拉力不足，导致倾斜失重土矿倾撒。

“我知道了。能不能维修呢？”

“我和黄老已经在想办法了，不用担心。难得你是个细心的，来一周就发现问题了。”

那可是，我怪事这么多，很难不细心一点。

见她冷得搓手，我便长话短说：“今日我说的排气的学习……能否教我？”

“可以，但是没有场地。”

“以后有机会的，有你这句话就好，谢谢姐妹。”

“姐妹？”

我一时兴奋嘴快，显然用词不当了，我摆摆手：“没有，太冷了，你快进去吧，我走了。”

我晃晃文书，便转身离开。

傍晚的风小了些，如欲揭秘一般轻轻地吹开桌上的文卷，它吹入略过半干的笔记，似要吹干对豫州一知半解的好奇。月色也渐渐透出点颜色，清白地落在几日后的我的床榻边，偶尔倾泻在翻来覆去的我的身上。

经过这半个多月的了解，豫州矿区我算是摸了个大概。

目前矿区生产铜矿为主，分为两派。

技术派：黄司匠使，拥有林濛等技术势力，风格保守认真，重视质量。

资金派：马家，拥有当地的商贾势力，甚至与建康的人物有关，目前不知为何，在盲目加快项目进度。

最关键的是，这几日连锁的裂痕和杠杆的裂痕更大了，看样子也没有工匠反映，或者是反映了未解决？若设备也是由马诏业采购维护，那为何不维修更新？回忆其林濛当时提到工具设备时的表情，似乎这设备从技术方面看，也不尽如人意。

综合而言，马家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抛开马家不说，若放任设备断裂下去，肯定会危及工匠性命。

我难道要看着工匠们等死？

“咚咚咚”

“谁？”

“公子，我，明舟。”

“何事？”

“门外有客来访。”

谁这么晚了会来？

不管了。

我起身披上毛披，走出房门，接过明舟的提灯，看到房廊里站着的许勘。

晕然的月色照在他藏蓝色的外服上，他匆忙上前，似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