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夹杂冷风,拂过人烟稀少的巷路。已近子时,三个年轻人走进一家小宅。
小宅门口一只小狮象,蹲在门口。打开青灰木门,一张画着圆润俏皮的福寿童子的石屏,蒙着灯笼透出的轻光,隔开大门与院落屋舍。
房舍是上下两层、前后小院夹扶,忽而犬吠阵阵。
“不许叫。”林濛指着狂叫的老黄狗,老黄狗行刑地耷拉着头回了右手边的小柴火房。
“没事,你们进来,先随便坐。”
我与许勘相视,跟林濛走进一层正堂,围坐在长凳方桌前。眼前一只“锈色可掺”的铜制灯台上燃着忽明忽灭的油灯,迎着门外的风声跃动。
我起身关上堂门,听到侧门里传出了模模糊糊的老人的声音与刚刚进侧门的林濛的几句交谈,并不真切:
“我两个同僚,刚才出去拿药,路上碰到的。天有点冷,让他们进来避避风。你们继续休息就好。”
房内不再言语,我见林濛走出房门,她身上似乎没了在矿区的冰冷劲。她轻带过正堂侧门:“你们冷不冷,我炉里加点火?”
“不用了吧。”许勘回答道。
“是啊,不用麻烦了。”我也说。
“那你们跟我上来吧。”
我们又跟着她走上楼梯,她举着烛台,侧手向后照着我们脚下的咯吱咯吱的木板。
许勘的眼睛被跳动的烛光映得似有点点湖上星光: “所以,究竟是如何?”
我也好奇地等待林濛的回答,可她并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向前。
没几步,我们到了一间放着许多锤子工具、矿石与书卷的房间,依旧是中间方桌,四边长凳。她把烛台放在桌上,光柔和地倾斜,并映照出她倔强清秀的面容。
这样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姑娘,为何会发生这样危险的事。
我心里嘀咕,看着她又侧身烧水点茶的背影,实在想不通,于是也尝试开启话题:“林濛,你父亲好点了么?”
“嗯,好多了,已经能下地了,等过两日,便能继续回矿区了。”
“也是,但感觉矿区不是很安全。”
“我知道,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她给我与许勘面前放上两杯热茶:“喝了吧,暖和点。”
我抿了一口茶,侧头看许勘,许勘这个爱喝茶的,明显皱起了眉头。我计上心来,故意说道:“谢谢,好茶。是吧许参军?”
“是不错。”他倒是人情世故拿捏的好得很。
“你们别取笑了,粗茶而已。刚才多亏你们帮忙了。”
“别别别,主要是许参军出手。”我调侃。
“所以林濛,刚才那位黑衣人为什么要问你‘冶炼术’,而你刚刚为何不报官?”
“报官怕是我死得更快了。”
我听着房间内的沉默,眼前两人的影子,被烛油投射在他们身后的窗纸与矿石堆上。
林濛这话大有深意。
我不知许勘的沉默里有些什么,我只知道,我再多说一句,恐怕就要听到不该听的了。
“砰!”
一阵僵硬的击打声打破了沉默。
原本支撑着木杆、半掩着的窗户,因起风而忽然摔闭。
林濛的表情又回到了矿区里那样的清冷:“行了,天色不早了,喝完茶暖和了,就请回吧。”
“等等,林濛,我想听听。如何你想说,需要帮助,我想听。”
许勘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坚定,就像他当初帮我一样。但是,我清楚他分明是在赌,赌这件事与马家有关。
“好,那王参军要听么?”林濛转头看着我,眼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与期待。
我脑中迅速推测,首先,许勘设局的方式是灌醉自己,恐怕不是那种害人取利的;而林濛又是个能藏事谨慎的,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我又救过她,她如何也不会因我知道了什么而置我于死地,吧?
算了,信这俩一把。
我托腮:“听啊,八卦不听白不听。”
“好。近日的事,的确与矿区有关。王融,你还记得你问我,矿区倾塌是否与平台仪的铁链裂痕有关么?”
“是,的确蛮严重了。但似乎无人在意。”
“两个月前,我就发现了,与黄老商量后,决定静观其变。结果一日去平台附近叫工匠取矿,再次看到裂痕,应该被人知道我发现了此事;然后,负责购置平台仪的马诏业就找我了。”
“他说什么?”许勘问道。
“他什么也没说,只问我最近化铜如何,又问我父亲在矿区如何。”
“要挟?”我不可思议。
“所以我一直守口如瓶。”她眼中的神色暗淡下来。
许勘端起茶,闻了闻,不知是因为茶香不足还是疑惑而皱眉:“这与今日之事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