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纱帘,将一声叹息吹散了。
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渐歇,郁珂隔着帷帽的轻纱,瞧见郧国公府门前的石狮。那对狮子眼珠嵌了琉璃,在暮色里幽幽发亮,像极了钊翮瞧人时的眼神。
铭喜在廊下候着,见她们回来,堆着笑迎上前:“姑娘可算回来了,国公爷吩咐厨下蒸了尖团,正等着您呢。”
郁珂点点头,说且等换身衣裳,便往膳厅去。
离开时,她余光瞥见楚六往钊翮书房的方向去。
等来到膳厅,钊翮就已穿着常服,暗红罗衣上的金线云纹在灯下忽明忽暗。他正剥蟹,十指沾了蟹黄,却依旧优雅。见她进来,抬眸一笑:“玩得可尽兴?”
“不过随意逛逛。”郁珂在他对面坐下,接过他推来的青瓷碟。蟹肉堆得整齐,上头淋了姜醋汁,酸气混着鲜香,倒勾出几分食欲。
钊翮拿帕子揩手,腕骨从袖口露出来,上头一道不太显眼的疤,是当年在北疆救她时留下的。
“那家绸缎庄,”他突然开口,“掌柜的可还客气?”
郁珂筷子一顿,蟹肉上的姜汁滴在碟边,洇开一点黄渍。
“客气。”她抬眸,隔着蒸腾的热气看他,“师兄常去?”
阿虞。”他声音仍带笑,眼底却冷了,“我给你自由,不是让你试探我的。”
郁珂慢慢放下筷子。瓷碟相碰,清脆一响。“我累了。”她起身,“先回去歇息。”
钊翮没拦,只在她走到门边时,忽然道:“明日若想去,让楚六带你去西市新开的那家。对了,那家掌柜有点意思,不知为何舌头比常人短了半截。”
郁珂脚步不停,裙角扫过门槛,像一片云飘了出去。
日暮书房里,钊翮展开一张信笺。纸是上好的澄心堂,墨迹却有些晕开——
“三日后,商队离屿。”
他轻笑一声,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舌舔上来时,门外传来楚六的声音:“爷,阿洹来了。
“让她等着。”
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信纸燃尽时,他忽然想起许多年前,郁珂在苍屏关想偷偷前往大理被他抓个正着,也是这副神情——
表面乖顺,骨子里全是反叛。
但是郁珂,这一次,我不会轻易再让你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