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丑又要辩驳,崔令仪却不肯给他机会:“说来也巧,韦夫人今日用的也是茉莉香粉,跟潘管事的,正好是一个盒子里的。”
猝不及防吃到如此大瓜,在场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韦如烟立刻泣道:“郎君,您千万不要听信他们的胡言乱语,我真的是冤枉的。”
司马宁面向潘丑,冷道:“潘丑,你身为管事,不思忠心为主,却与主母勾结行偷盗之事,实在可恶。”
潘丑面色如土,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人一时糊涂,受了夫人的蛊惑,她说只要我帮她藏好镯子,就会给我一大笔银子。小人家里实在穷,一时没忍住……”
韦如烟见潘丑招认,脸上的泪水戛然而止,转而怒视潘丑:“你这狗奴才,竟敢攀咬我!分明是你觊觎那镯子,怂恿我去偷的,如今却将罪责都推到我身上!”
谢盼山听着两人相互推诿,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这对无耻之徒,做出这等丑事,还有何脸面相互指责!”
“镯子。”韦如烟忽地道,“那镯子到底在哪里,你们找不到镯子,没有证物,就不能说是我偷的,就不能把我押进京兆府。”
“韦夫人。”谢珩走到她身边,垂眸俯视着她。夜色掩去他面容上的棱角,他相貌生得好,是挑着父母脸上漂亮的地方长的,如此就显得他暴露在她面前的半张脸像是他母亲活过来了,“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他问,“你适才并未将镯子放进妆奁,而是在高声喊出镯子失窃后,趁机把镯子交给了潘丑。潘丑为了藏匿镯子,在谢大人呼唤大家全部站起来帮忙寻找的时候,趁机把镯子塞进了荷花池。”
司马宁问:“大人怎么知道?”
“他浑身干爽,袖口却有潮湿的污泥。”谢珩道,“我想他不会藏得很深,只要顺着他刚才站的位置,稍稍探下去便能摸到了。”
司马宁立刻挥手,有两个衙役立即上前摸索。现在荷花早已凋零,花池很浅,没一会儿他们就把镯子摸了出来,谁能想到如此价值连城的镯子竟会被人随意丢进淤泥之中呢。司马宁叹服道:“大人英明。”
崔令仪目光在韦夫人和潘丑身上游弋,过不多时,她又看向了谢瑀。
谢大人和韦夫人都是大眼睛双眼皮,眼皮不但薄,双眼皮褶皱也很大。谢珩也是遗传了这点,可同为兄弟,谢瑀却是肿眼泡三角眼。既然谢大人和韦夫人都没有这样的基因,二公子的眼睛又遗传自谁呢?
她望着谢瑀与潘丑如出一辙的眼睛,一切都有了答案。
她再看向谢珩,站在一侧,最终没有说什么。
司马宁押着潘丑和韦如烟,看向谢珩请示:“大人,这二人如何处置?”
谢珩厌恶地皱起眉头,沉声道:“偷盗贵重财物,伤风败俗,此等恶行,自当押入大牢,按律严惩。”
衙役们得令,立刻将潘丑和韦如烟拖走,两人一路挣扎呼喊,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崔令仪看向谢盼山,轻声道:“谢大人,今日是您的寿宴,却不想天不垂怜,让您遭遇此等家丑。”
谢盼山长叹一声,脸上满是颓唐之色:“是我管教无方,才闹出这等丑事,让诸位看笑话了。”
有赴宴的宾客走上前,拍了拍谢盼山的肩膀:“兄长也不必太过自责,事已至此,还望兄长保重身体。”
谢盼山苦笑一声:“如今我还有何颜面立足于世,这等丑事传扬出去,我谢家的名声算是毁了。”
崔令仪安慰道:“谢大人切莫如此说,事情已然解决,只要今后引以为戒便是。今日在场之人,想必也不会随意将此事宣扬出去。”
其他宾客也纷纷附和,劝谢盼山宽心。谢盼山心中稍感慰藉,对着众人一一行礼致谢。气氛渐渐缓和,只是这场寿宴经此一事,终究是意兴阑珊了。宾客们陆续告辞,谢珩和崔令仪也一同打马离去。
夜风深深,明月高悬于空,谢珩策马在崔令仪身旁,笑道:“离离,若不是你想出这以‘獬豸’辨谎之计,恐怕镯子即便寻回,窃贼也会逍遥法外。”
崔令仪道:“那毕竟是你母亲的遗物啊。”
“遗物不遗物的有什么干系,左右人都已经死了。”他自嘲地一笑,“我刚瞧见那镯子的时候,气愤极了。后来瞧见大家被那镯子折腾得人仰马翻,却觉得没有什么趣味。”
崔令仪道:“可那镯子找回来了不是么?”
“你母亲的东西,就会是你母亲的。她愿意给谁就给了吧,可若是偷来的,着实不妥当。”
谢珩问她:“那镯子真的价值千万吗?”
“我不知道啊,我编的。”崔令仪笑道,“我不懂翡翠,信口胡说罢了,左右也没有人能拆穿我,不是吗。”
谢珩失笑:“是,没人敢站出来说,县主的东西不值钱。”
“你别想太多了,回去好好休息。”崔令仪道,“我明白你的感受。”
谢珩应了一声:“嗯。”
崔令仪垂下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也曾经历过亲人的去世,上次见面还是活生生的人,还在跟她谈笑风生,下次再见到,就已经是一具尸身了。
他的一生就停留在此刻,再寻不到半点踪迹了。一切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即便看着遗物都无法凭吊,因为人消失了,这世上实际没有任何东西再属于他。
“离离?”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谢珩已经呼唤了半晌她的名字了。
“怎么了?”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