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晚市的菜色,崔拂雪赶回公廨。
“拂雪来的正好,”江不系和贺文章也刚回来不久,“我和老贺跑了几家书斋,老板估算这些书,若都是原本,大约能卖到一万两三千两,如此算起来慧明买宅子养媳妇儿儿子,最多也不过得了两千两银子,亏了誊抄,偷运那些活还都是他干的,敢情他分的最少。”
贺文章沉思片刻:“会不会是这三人因分赃不均产生矛盾?”
崔拂雪:“若说慧明、慧悲的死确有可能,可两人都死了,慧智又是谁杀的?”
江不系摩挲下巴:“此案或许真如你所说,不是一个凶手……”
江不系想的一个头两个大,索性一拍桌子:“今儿咱们什么都不想了,好好放松,我听说秦淮画舫可以边吃边赏沿岸景色,二位,要不要一起试试?”
秦淮画舫可以提供酒饭,也可以到岸上叫菜,美食与美景相伴,好不惬意。
夜幕降临,秦淮河中灯火游船首尾相继,丝弦笙歌不绝于耳,水面之上华彩流溢,恍然如同仙界一般,运气好还能看到烟花燃放,比起“销金窝”西湖,毫不逊色。
只要不花钱,崔拂雪没有不乐意的,贺文章不爱这种玩乐,直来直往的推辞,倒是难得的提前放衙回家。
出门撞见王知权,江不系邀了一同前往,租了艘带炉灶的画舫,江不系豪气地点了扣肉、徽圆、荷包蛋、咸鱼、闷肉、煮面筋、碗螺羹,最后还叫河上打鱼的小船现打一条秦淮鲤,就着秦淮河的水红烧。
若不是王知权喊着吃不完,他还要继续叫。
崔拂雪扎根南京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坐画舫游秦淮河,炎炎夏日,坐在船上丝丝河风吹过,带走满身疲倦,尝一口美食,看一眼美景,听着不知哪儿传来的小曲儿,果真舒坦,难怪那些文人墨客都爱泛舟秦淮。
吃了一会儿,王知权终于还是忍不住:“小侯爷,大报恩寺的案子……”
江不系砸了口酒:“难啊,府台大人,好容易能歇一歇,咱不提案子成不成?尝尝这道红烧鲤鱼,当真不错。”
画舫飘飘悠悠从秦淮炊烟后面飘过。
崔拂雪看见一脑袋在后窗往里探,是阿芦,她来的这么早,十有八九是探到信了。
心里惦记着事,崔拂雪坐不住了,耐着性子又坐了会儿叫停画舫上岸。
沿着河岸往回走,阿芦已经不在。
从后门直接进了内堂,果然,蓝田已经偷偷放了阿芦进来。
“崔姐姐,我刚才在画舫上看见你了,还有一位很好看的公子。”阿芦眼睛亮晶晶。
王知权是个半大老头,阿芦说的自然不可能是他,崔拂雪撇撇嘴,那位长得人模狗样,乍一看确实能唬到人。
“画舫?”蓝田扭头,“小姐不回来去画舫作甚?又是哪里来的好看公子?”
崔拂雪揉揉眉心:“什么好看公子,是小侯爷,难得他肯请客,不去白不去,阿芦可是查到什么了?”
阿芦点头:“是有个叫葛雷的工匠,手艺出众,不少人都知道他,听人说他在大报恩寺做工的时候伤了右手,拿不动工具再不能做活,没多久便突然离开金陵,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崔拂雪有些失望,恐怕不好找,她心想,甚至人可能已经不在了,若是当初那师兄弟三个为保守暗道的秘密灭口,怕葛雷不是搬走那么简单。
“崔姐姐别急,我还没说完,”阿芦龇牙笑,“别人不不知道可不代表我阿芦查不到。”
崔拂雪焦急催道:“别卖关子,快说。”
“葛雷那时候离开的匆忙,确实没告诉任何人他要去哪,不过前两天有人见到他了。”
崔拂雪惊喜道:“有人看见他了?他没死?”
阿芦眨眨眼:“谁说他死了?若是死了姐姐还要我找他作甚?”
崔拂雪拽住阿芦:“别打岔,快说,在哪看见他的?”
“云间客栈。”
云间客栈离得不算远,不过位置偏,不太好找,崔拂雪看了眼漏刻,已经戌时,这个时辰她一个人找过去恐怕不太合适,也不知道江不系的画舫游到哪儿了,只得交代了一番,回家等着江不系。
听见院外有动静,崔拂雪忙去开门,江不系摇摇晃晃的钥匙怎么都对不准锁眼。
“小侯爷?”
江不系眯着眼睛看了她半晌,打了个酒嗝:“是……拂雪?”
崔拂雪暗自翻了个白眼,跟醉鬼说什么案子,赶紧滚回去睡觉吧你。
她没好气地“哦”了声:“没事,我等蓝田。”
“啪”一声关上大门。
江不系倒像是来了精神,在她家大门上“嘭嘭”拍:“拂雪,漫漫长夜出来聊会儿。”
孤男寡女,这要是被邻居听见还了得,崔拂雪开门,一手拽住江不系的衣领往里拽,一手捂住他还要喊的嘴,动作一气呵成。
江不系挣扎着还要说话,崔拂雪恶狠狠地威胁道:“再叫,以后都不让你去秦淮炊烟吃饭。”
也不知道江不系是真醉还是假醉,闻言竟点点头,当真不再说话。
崔拂雪刚准备放下手,手心忽然感到一阵湿软。
她睁圆了眼睛看着江不系。
江不系舔舔嘴,又打了个嗝:“下次我还要吃美人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