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倒是淡然的很,目光在明白皇帝眼神的那一瞬间微滞,从屋内移向了窗外四方院里盛开的花,粉色依旧点落空中,落在青灰色的石阶上,只余宫女挥洒着笤帚浅浅扫开。
那是皇帝初登大宝,亲自从东宫挖来的西府海棠。
想到这儿,皇后的思绪便是被哪位不知名的鬼神扰乱了一般,想到那时还是不谙人事的少女初入东宫,难得太子垂爱亲自种下海棠。
难得……美好的回忆。
再看向面前的皇帝,皇后心底暗自苦笑。
人啊,这一生最不能轻信的就是青丝绕白头的笑话。
侯在外头的春朝瞧着里头的小宫女逗留过久,便大着胆子进来瞧了一瞧。
小宫女知道不能在逗留,便退了出去,皇帝倒是着实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太子已近而立之年,本来就早该立太子妃了,怪着前几年那件怪事了,如今也是时候了。”皇后放下杯盏,看似用不经意的口吻说道。
前几年,正当太子妃人选焦灼之际,当事人太子倒是忽然昏迷不醒。朝中皆惊,不说是宫中御医来瞧上了几批,连那宫外盛名在外的游医都死马当活马医了,无用未醒,最后下人竟是连续命的米汤也灌不进嘴里。
即使宫中的消息关得再紧,也只关得住小小的四方天,消息早就被有心之人漏了出去,百姓皆惶恐不安,更是有传言说道:太子一事乃天神不容,鬼神有碍。”
最后幸得一位自西边游历归来的白袍憎人于城外的茶水铺歇息时此等怪事,心中有数,自请入宫,这一瞧太子倒是还真是醒了。憎人任务已尽,只是暗暗自语:“乃而立之年才方可成婚。”
本来东宫太子寝室之内也就憎人和太子二人,许是憎人行事多诡,不许旁人多瞧见,却恰恰有一小宫女在一旁偷听。
各方派势都想将自己的女儿或者暗子塞入宫中,顾着此因果,无人成功。
是故,太子虽为东宫之主,却无女子近身也。而今,太子已近而立之年也该是时候了。
“是朕疏忽了,还是多虚皇后费心,不过太子妃一事兹事重大,还得多重思虑,不急于一时。”
听了这话,皇帝收依依不舍放在那小宫女身上的目光。面色不显,关于太子妃一事确实是思虑量多啊。
“臣妾定是多多劳心,不过说到这儿,臣妾倒是想到了个事……”皇后说话顿了顿,见皇帝面色如常没有什么变化,这才继续说道:“想来不是要去围猎嘛,臣妾便想着把黛儿带去瞧瞧那园里的风景,自从上次朝中之事过后,黛儿被哥哥禁足许久,臣妾都有些想念黛儿了。”
“黛儿。”皇帝听到这惹祸精的名字倒是轻笑一声,有些犹豫。不过自从上次李青黛被朝臣告上了一状,禁足期间未满人尽皆知,要是突然出现,难免朝中权臣要参上那么一嘴。
“哎呀,黛儿悄悄的的去,带着面纱可好,就说是那南安王妃的女儿。”
见皇帝面露疑色,皇后便靠在皇帝的肩膀帮娇声撒着娇。
“好好好!朕也有些时日没见到黛儿了。”皇帝难得答应的爽快。
在乾宁宫待了有些时辰了,皇帝想起勤政殿那案桌上那些还未批改的奏折,着实有些烦了,便急忙摆驾回了勤政店。
皇后达到了目的,午时休憩一小会儿,这才想起某些需要处理的事来。
待嬷嬷将那小宫女带到面前来,皇后这才缓慢不屑地抬起眼皮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冰冷不带一丝人情的声音这才落在诚惶诚恐的小宫女的耳朵里。
“本宫听说你宫外还有年迈的奶奶和相依为命的亲弟弟,是吧?”
小宫女此时才醒悟,这位独宠于后宫的娘娘怕是早就识破了她和她背后的人。又听到来自上位者的隐隐威胁,小宫女此时早已汗如雨下,不同于刚才的羞耻,现下是一种来自于骨子里的惊恐。
“……奴婢不知犯了何罪.惹恼了娘娘烦心?”
小宫女已是处在有些崩溃的边缘,声音已经是略带哭腔,但还是犟着嘴。
“没有什么缘由,只是怪你入了这宫里的四方天,进出不得,偏偏落在了本宫的乾宁宫里头。
皇后不为所动地继续摆弄着自己新做的护甲,发出金银相碰撞的声音。一旁的嬷嬷倒是使了狠劲掐着小宫女的手,小姑娘家虽说是干过些粗活,算不上细皮嫩肉,但也禁不住宫历资深的老嬷嬷使劲。
“想来,你是个聪明人,本宫可以助你一步登天,但也可以将你一步带入那漆黑的地狱,连带你那宫外的亲人!想清楚,你的主子可不是本宫的对手!”
“都是德妃的主意,是她……是她说要为我那重病缠身的弟弟找个大夫的,奴婢虽出身卑贱,但奴婢愿为娘娘您为马是瞻。”
皇后这才勾唇一笑,嬷嬷的手也适时松了力气,只有小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