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蓟南推行新军政。
由兵部侍郎傅礼致担任新的北境总督,于竺州设立总督府;燕王李怀璟任北疆总兵,原锦衣卫佥事盛誉任北疆副总兵,大理寺卿林世濯为北疆巡抚;调任原秦川龙威将军裴远明为蓟南总兵,原参将容复升为副总兵,副都御史文渊为蓟南巡抚。
因为林世濯调任,三州闭城案暂停调查。太后下旨释放花家父子,花从文、花臻停职与花栀一起闭府反省,由兵部尚书杨逸代行首辅之责。
大瀚与鞑剌互送质子立下和约,新军政推行后北部边界初定,同年除夕,陛下下旨改年号为隆德。年内风调雨顺,臣民得以休养生息,北疆土地亦焕发生机。
隆德元年腊月,太后北巡,最终于腊月十九抵达靖州,在原梁青山府邸落脚,距离北疆大营不过五里。
当晚,花纭已经和衣睡下,只听“咚——咚——”两声门响。紫阳走去门边,开条小缝看见是沈鹤亭,便为他开了门,不等花纭说话就识相地离开。
花纭披上大氅将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沈鹤亭江水般深沉的眼睛,很少在他脸上见到这样的神色,不禁问道:“怎么了?”
“奴才为娘娘烹了枣泥羹,”沈鹤亭端着托盘,能闻见浓烈的枣泥香。
花纭暗中腹诽沈鹤亭是不是喝醉了酒,大半夜不歇息跑去蒸枣泥羹。但看他忧悒的神情,花纭猜他是有重要的事要跟自己说。她让开了路,示意他进屋里来。
沈鹤亭把枣泥羹放在桌上,双手一直扶着托盘柄,僵在那不动弹。花纭看他状态反常,没有直接问“怎么了”,而是提着凳子坐在他身边,掀开枣泥小煲的盖子嗅了嗅。
花纭又把盖子盖好,抬眸望着沈鹤亭:“枣泥羹太甜,晚上吃了要长虫牙。”
“我没放饴糖,”沈鹤亭敛住眼中的忧虑,把小煲往花纭那边凑凑,柔声道,“只有枣的甜,不齁嗓子,我亲口尝过。”
花纭双手交叠在胸前,唇角往上抬了抬,眼波流转透着股暖意:“这大晚上的,掌印怎么想起来在厨房剥枣泥?是夜太长睡不着么?”
“嗯,”沈鹤亭躲避花纭的注视,找个角落坐下,整个人沉进黑暗里。
花纭看见他脸上似有两行光亮滑过……哭了?
“求娘娘吃吧,奴才剥了好久,”沈鹤亭把头背过去,嗓音嘶哑。
花纭心说他这么反常,是摊上了事么?可哪有什么事是他沈掌印摆不平的。花纭心里焦急但没有立马冲过去逼问。
花纭假装没看见沈鹤亭的异样,拎起煲边的勺柄,浅浅地舀了半勺。味道很好确实不甜,应该还加了藕粉,吃起来还有股荷塘的清香味,夸赞道:“特别特别好吃,跟小时候你给我做的那些简直天差地别。”
沈鹤亭嗤笑,抬手揩干净眼角,瞧着小太后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爹总给他蒸枣泥羹,枣子小小一颗,去掉枣核只剩一点枣肉。爹不嫌麻烦,坐在灶台边用小刀一点点地挖,剥得满满一碗。但那时候他不比现在的花纭会说话,混账得很,他还嫌弃爹剥的枣有几片皮割得嗓子疼。
萧家出事之后,从此没有谁能像爹一样对他有耐心、不求回报地爱护他的人。
自己蒸的枣泥羹怎么都不是以前的味。现在只要想起来,都能把肠子悔青。
李怀玉说的对,他的人生在失去父亲的一瞬间毁了,他因此变得痛苦。为什么还要把这种痛苦加之在同他一样遭遇的李见晔身上呢?
那孩子以后若知道主张让自己去当质子的人是他沈鹤亭,不得恨死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花纭撂下勺望向他,“从一进门你就闷闷不乐。”
沈鹤亭从袖中取出一张被水打湿的信,上面还带着泥点与两行血迹。花纭走到他身边,小心将信展开。信很短,只有几个字——十一叔,救救小晔。
“长乐郡王的亲笔?”花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扶着沈鹤亭的肩膀焦急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你说话,不要这个反应!”
沈鹤亭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被删了个巴掌似的火辣辣地疼,是啊,他明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还会难过、还会愧疚呢?想起李见晔离开鄞都时的情形,那孩子的眼睛像小鹿似的纯净,他怎么就把人害到这份田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