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纭想起李见晔手上的伤,疑惑道:“还没有好吗?他手上确是都是些擦伤。而且那日他还抓过我手腕,指头灵活没伤到筋骨。你每日都去燕王军营给他换药,怎么会不见好呢?难不成是药有问题?”
“药没问题,”沈鹤亭气不打一处来,“是长乐自己。在我发现不对劲之后,每天都打不同的绷带结。转天一看,肯定跟我昨日打的不一样。”
“他拆了绷带?”
沈鹤亭使劲点头:“肯定是。还把上过的药刮下去,拿刀划新的伤口。他手上的伤每次都不一样,有很多短而细的小刀痕。”
花纭不理解:“长乐不接受治疗,还特意把自己划伤?他为何这么做?难不成是憎恨我不给他找女大夫?”
“谁知道?”沈鹤亭被李见晔折腾的没好气,絮絮叨叨地骂,“矫情得不行!上药的时候,我拿着药还没碰到他他就开始叫,吵得好像我强迫了他似的。缠绷带不能紧了也不能松了,好不容易满意了,他又故意把汤药洒绷带上,烫得身上红一块紫一块,转头就跟李十一告状说我苛待他。他这么喜欢他十一叔倒是让他十一叔给上药啊,当我喜欢看他那两瓣屁股!”
花纭坐在床上哭笑不得,很少见沈鹤亭有这么抓狂的时候:“这活这么难干,你当初揽什么?”
“我不揽,他得让你给他上药,”沈鹤亭坐在圈椅里,憋屈地撇嘴,“瞧他那天的模样,倒是让人心疼坏了。什么看见男人就害怕,少装蒜了……他十一叔不是男人?也没见他少跟十一说一句话啊。那老郎中一个驼子,能对他做什么不轨之事?”
她安慰道:“你想太多了,他怎么会让我来上药?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我是太后他是臣?他身上有私密的伤,肯定不会逾矩。”
“哼,”沈鹤亭翻了个白眼。
花纭觉得他心里有事,那天跟李怀璟说的话,不像是他平时的作风。
沈鹤亭是谁?他在宫里当了几年太监,不过三年就从给老太监提鞋的小公公飞升成司礼监掌印,他比谁都能忍,纵然心里再气脸上都能笑得比谁都灿烂。岂能因为李怀璟骂了一句“恶心”就恨不得跟戍边亲王打得头破血流?
花纭问:“你那天到底为何这么做?拖着,是在等什么?”
沈鹤亭望着她,又惊讶又想笑。他以为在盛誉带着花纭离开的瞬间,该明白的她都明白了。算了……她心思单纯,都没看出来李见晔是故意引她关心,还能期盼她能懂自己为何拖着么?
“当然是等长乐下一步动作,”沈鹤亭端正了坐姿,“那日他就在帐外偷听,故意弄伤自己也定有其他企图。我跟这小子打了这些天交道,也看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索性拖着吧,他终有坐不住的那天,我等他现原形。罢了罢了,提他作甚?扰人心烦。”
沈鹤亭气往心头起,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忽然意识到今天是腊月二十六,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以前这时候府里都开始杀猪宰羊,热热闹闹地准备年货了。现在倒好,前朝处处要用钱,花纭禁止铺张浪费,宫里比国丧时还素净,沈鹤亭不由得怀念其小时候。打了个哈欠,连日伺候难缠的长乐让他好疲倦。
“啊……”沈鹤亭叹了口气,脖子向后仰,双臂挂在扶手上,血液往回倒流时,他感觉筋骨松快了些。他转过头望向花纭,少女的眼睛像平静清澈的湖水,他不由自主地望出了神,透过花纭的眼睛他看见一棵枯死的树偷偷钻出了枝丫。
“今年除夕,娘娘就满十八了。”
“我都忘了,”花纭一拍脑门,抽出颈后硬邦邦的枕头抱在怀里,“一眨眼,进宫都两年了。哥呢?”
“七年,”沈鹤亭伸出七根手指,打趣道,“够认个干儿子了,再熬三年能认孙子了。”
“老祖宗,”花纭嗤笑,以前宫里都这么叫管掌权的老太监。沈鹤亭一头灰白色头发,叫个祖宗也不为过。
沈鹤亭连忙摆手拒绝:“别了,我今年才二十四。再让人叫祖宗,把剩下几年的阳寿都折没了。娘娘打算今年生辰怎么过?还跟去年似的,一碗长寿面打发了?”
去年因为推行新军政,宫里除夕都没摆宴。只是上御膳房多给小皇帝端了两盘点心,给花纭庆生辰的面条还是沈鹤亭自个儿在家煮的,带进宫来坨成了疙瘩。今年李见晔又出了事,花纭没心情过生辰。
“随便过吧,”花纭换了个姿势,头歪进被褥里,腿随意地垂下床,“面条淡一点,去年的太咸了。”
沈鹤亭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