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花从文未置可否,后来是怎么同意让花纭的她也不得而知。花从文只是在入宫的前一晚跟她说,要照顾好自己。
花纭朝他要母亲的遗物,花从文却说要等她活过封后大典才会归还。
当时花纭还不明白花从文的言外之意。直到封后之日爆发宫变,她才明白自己已然成为花家推出来的“牺牲品”。
“他早就知道那日先帝与沈鹤亭会争个你死我活,花家女必然会成为二者相斗的牺牲品。否则进宫当皇后这种大好事怎么轮得到我?”花纭望向李怀璟,“他以这样对我,现在还会成为我的靠山吗?”
“今时不同往日,花镜……”李怀璟想说她殁了,但怕花纭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便委婉一点说,“如今在太后之位上的是娘娘,群臣认的太后也是娘娘,花阁老即便想偷梁换柱,如今也没机会。”
“是啊,”花纭眸子有些酸,“花贵妃,十二皇子,花松霖还有花镜……有人把能挡在我前面的人都杀了。其实你与他都是一伙的,你们什么都知道。”
李怀璟紧张地咳嗽两声,呢喃道:“没有,娘娘您别这么说……”
花纭侧眸望着他肩膀上的伤,问道:“疼吗?”
“疼,”李怀璟直接说,“很疼。”
花纭站起身,端起他床头的药碗,坐在李怀璟身边,舀起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才喂给他,她眼睛亮得像璀璨的星。
李怀璟刹那忘了今夕是何年,根本不敢看花纭的眼睛,细细品味药汁浸润唇齿的味道,刺客苦药都变成了琼浆玉露。
“我不是睁眼瞎,”花纭用勺子在碗里搅了两圈,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李怀璟,“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娘娘……”李怀璟没想到这层窗户纸还是花纭自己捅破的,他有些局促,“是臣胆大包天。”
花纭轻笑一声,一颗豆大的眼泪打在她的手背上。
一边是沈鹤亭跟她的那么多年,一边是李怀璟带给她的惊艳,如斩不断的乱麻出现在她眼前。
“如果我早点遇见你,我们现在就不一样了,”花纭冲他笑,“你见了灰头土脸的我,或许不会像如今这般青睐于我。”
花纭心想,李怀璟这是落魄了,在他十五岁之前,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最受恩宠的小皇子,怎么会看上一个有实无名女将军的私生女呢?
李怀璟一直望着她的眼睛,那两汪清泉里藏了多少心思只有他自己清楚:“娘娘不要妄自菲薄,臣并不喜欢空有其表的漂亮娃娃。因为是你,所以我才……”
花纭蓦然抬头,撞上他温柔的眼眸。
李怀璟抬起手,柔软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珠。
“你对我的恩情,我无以为报,”花纭哽咽道,“因为我娘,我很怕晚上一个人待着。那天我本以为要死在鞑剌了,你来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是天降神兵。”
李怀璟不知所措,连忙找手帕给她拭泪,还不忘温声哄道:“娘娘莫哭,臣……”
“但李见晔跟我说,他在天鹭江,”心事如瀑布倾泻,花纭双手紧紧攥在一起,“我来不及庆幸,心都要提到了天灵盖。”
“娘娘与鹤亭,是旧相识?”从沈鹤亭费尽心思也要救她时,李怀璟就在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笃定花纭与沈鹤亭之间的关系并非“主仆”这么简单。
花纭也不想瞒李怀璟:“他拜我外公为师,我们是青梅竹马。娘常年征战很少陪我,伴我长大的是他。后来萧家生变,我随娘来到鄞都投奔父亲。本以为我与他此生不会再见,结果封后之日他挑开了我的盖头。”
封花家女为后,怎么不算是沈鹤亭的计谋呢?倘若进宫的是花镜,他还会拿出那道让太后辅政的旨意吗?
花纭都明白,沈鹤亭为了救她、成全她所做的事,她都心知肚明。
她深知这是生生世世结草衔环才能报答的情意。
“他陪伴我一整个童年,救我逃离花家,将我推到太后的位置,他总能将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我,”花纭小声说,“他是我最珍重的人,所以……”
李怀璟直接把她没说完的话说出来:“所以娘娘要对臣的心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吗?”
“对不起,”花纭喂他喝完最后一勺苦笑,将碗撂在桌上,起身离开之前对李怀璟惭愧地说,“我不希望他再因为你而难过,也不希望我再因为你而动摇。你要怪,就怪老天,让我们相遇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