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依依素影,何处飞来?”
亲人不在,故土难回。鄞都的风总是带着一股潮气,让他的伤疤发痒,让他心里发疼。
沈鹤亭满心惆怅,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忽然,腰间环过一双手臂。沈鹤亭蓦然想起很久之前,也有这样一双手从后抱住他。
他垂眸望着她的手,久远的记忆潮水一般将他吞没。
“哥,我要走了。娘一定要带我走,对不起。”
靖州四月还飞雪,他穿得单薄,寒风一直往怀里灌。他发狠的扬马鞭,顺着隐隐约约的车辙向南追,一夜横跨大半个北疆。
还好,让他追上了。
“小纭!”
梁祉闻声让人停下马车,一个人下了车。她用打量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质问他还追来干什么。
他认得她们马车上的玉兰花纹样,接她们走的是鄞都花氏,他隐约感觉到了危机在靠近。
“为何一定要走?”他执着地问梁祉,“我爹从未亏待过将军。”
“大人之间的事,四少爷就不要掺和了。”梁祉撂下狠话,“小纭是首辅的千金,与你没有关系。四少爷请自重,莫要再追我们的马车了。”
他期待女孩能下车再见他一面,但女孩始终没有,甚至没有掀开帘子朝外望一望。当年觉得不舍的大概只有他自己,女孩才十岁,不知什么是离别。
“四哥,一定要这么做吗?”花纭靠在他背上,“我害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娘娘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怎么现在说‘怕’了呢?”沈鹤亭拉着花纭的手,带她来到书案旁,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毛笔落在纸上,一撇一捺组成锋芒毕露的鹤体。花纭惊讶地看他的字,想起裕德的手书,乍一看是一模一样的书道。
花纭将烛台拿得近一些,惊叹道:“你平时都用右手写小楷,我竟不知你左手也会写字。而且与你一贯的字迹完全不同,浑然像两个人写的。”
“我本是左利手,幼时也都左手拿刀,这是跟太傅学的书道。后来入宫,为了掩藏身份,才学着用右手写字。”沈鹤亭写下四个人名,前三个倒是不陌生。
沈鹤亭说:“这第一个就是司礼监秉笔侯赟,他秉性纯良,是跟我义父同年入宫的老人,虽年老但威严在,可靠。”
“侯赟……他确实如你所说的,”花纭指着第二个的名字,问道,“孔环?这不是前些日子你让我提上来的东厂提督吗?”
沈鹤亭点点头:“我入诏狱后不在娘娘身边,手下没个得力的人可不行。侯赟年纪大了,而这个孔环年青,手腕够狠脑子够伶俐,可信。”
“我记得他与你不对付,”花纭在提孔环之前,也查了这人的资历,“他去象所就是你安排的。”
沈鹤亭点头承认:“孔环不服我。他一直觉得义父是我害的,于是与我处处作对。但此人的能力不凡还知恩图报,来日必会助娘娘一臂之力。”
花纭冲他眨巴眨巴眼:“你很像在交代后事……”
“娘娘别说那么难听,”沈鹤亭在她颈窝蹭了蹭,冒头的胡茬刮得她痒,瞧花纭直缩脖子的模样,他笑道,“只是过几日我不在,怕娘娘被某些人欺负。再看这个薛桐,娘娘记得他吗?”
花纭点头:“锦衣卫同知,是姚铎的手下。”
沈鹤亭介绍道:“薛桐与盛誉都由姚铎一手栽培,他们是一条心的兄弟。我这回难免连累遇棠,他肯定会被李怀玉踢出局。除他之外,锦衣卫两位同知,乔盛就是个废物饭桶,但薛桐有眼力知进退,可用。”
“记住了,”花纭听话地点头,这场景像是要出远门的父母嘱咐守家的孩子似的。“最后一个不认识。”
沈鹤亭搂着她的腰,拇指摩挲着腰侧,他知道这里有一颗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