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认得,”薛桐感觉审问南贤异常顺利,又问,“他去交承所作甚?”
“容我想想,大人,您知道的,一天往来交承所的人那么多,奴家怎么记得住……”南贤掐手指计算,嘴里还念叨一些薛桐听不懂的话,大概过了半柱香,南贤来说,“总不是来睡人的,那样的贵公子……”
“别装了,”薛桐陪他演的都烦得慌,“交承所来来往往都是些粗鄙穷困的糙汉子,冷不得来一个穿戴整齐的,你能记不起?你还知道他是乔公子,他能瞧得上你手底下的腌臜货?想了大半天才蹦出一句废话,你当锦衣卫都是傻子呢!”
“大人——”南贤声音都带拐弯的,阴柔得让在场所有人起一身鸡皮疙瘩。要不是南贤长得还稍微顺眼点,估计早就挨鞭子了。
薛桐用瞧怪物的眼神瞪着南贤,食指焦急地在桌上敲打,“当当当”的声音越来越快,谷优郭围在旁边听着,心情越来越焦灼。
南贤侧眸盯着薛桐的手,低头羞赧一笑,道:“大人,奴家想起了。”
薛桐手上动作一滞:“讲。”
“来拿货,”南贤笑眯眯,俩眼睛跟狐狸似的,“紫英霜。”
薛桐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掏掏耳朵。低头的时候与谷优对视一眼,瞧他震惊的表情,明显南贤说的就是“紫英”。
这东西打弘治朝便严令禁止进入鄞都,谁私藏或贩卖紫英皆是杀头的重罪,南贤好歹是交承所的掌柜,说乔盛跟毒物有关会害死乔盛不说,连他的交承所都得被夷为平地。薛桐想不通他究竟何意。
“乔盛、紫英?”薛桐印象里乔盛虽懒惰怯懦些,但没有不良嗜好,不都说紫英上瘾的人会面黄肌瘦、疯癫无常吗?乔盛分明不是这样的人。薛桐稍微抬高了声调反问,“莫非他从你手里拿货,你如何得知他拿的就是紫英?”
“大人这话可吓坏奴家了,奴家哪敢沾那东西?”南贤眼睛湿漉漉得,瞧着可是真诚无比,“不敢欺骗大人,交承所鱼龙混杂,是交换这种东西的好地方。奴家也知道犯了国法,但没办法啊,人总得糊口。奴家若是报官,那帮人得把奴家大卸八块喂了狗。奴家怕死呢,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薛桐冷哼一声,高声反问:“你管着叫不沾?东西在你交承所里,你就有知情不报之责。”
南贤连忙说:“他们不在交承所干那事!他们在奴家这只是碰头接面、不交货。”
薛桐双手交叠在胸前,煞有介事地盯着南贤,很明显,他的话薛桐连四分都不敢信:“那他们去哪?”
南贤左看看谷优,右看看郭围,发觉现在的锦衣卫一个熟人都没有,投降似的跟薛桐眨巴眨巴眼睛:“大人,这奴家就不清楚了。”
薛桐给谷优递了个眼神,他便心领神会,立马离开了审讯室,只听牢门外传来一声号令:
“所有人随我去城西交承所,快!”
南贤一听,当即脸色一变,情绪有些激动,急道:“大人,该说的奴家都说了,您为何还要派人去交承所啊!”
薛桐将记录好的口供对折两次塞进袖中,侧眸白了一眼南贤:“嘴里没句实话。”
谷优带人查封交承所,薛桐连忙进宫禀告太后。
他去的时候,首辅杨逸也在仁寿宫中。自从沈鹤亭被抓,李怀玉无故消失,所有国事都压在了太后头上。
另一头小皇帝遇刺的案子还没个头绪,太后每日脚都不着地,焦头烂额得脸色都变成了青灰色。
不知杨逸跟太后说了什么,她此刻眉头紧锁,神色严峻得像冰封的河。
薛桐藏在杨逸的影子里,垂着头不知何时才好给太后上报。
“何事?”太后发问。
薛桐趋步呈上南贤的口供与他的手帕,道:“臣近期观察乔盛,不出娘娘所料,此人果真有鬼。他常去城西交承所,以获……紫英。”
杨逸与花纭同时看向薛桐,“紫英”二字足以让他们震惊。
“你可查清了?”花纭捏着手帕眼眸讳莫如深,云锦手帕价格不菲,即便是交承所的掌柜恐怕挣一辈子钱也买不起一寸。
花纭捏着手帕,仔细感受云锦的手感,待到她触碰直手帕的边缘,眉头一皱。
她立马端过烛台,凑近了手帕瞧。她将手帕的褶皱展平,赫然见紧密的针脚中还有一行小字!
花纭眯起眼睛细看,这行字是用白色丝线绣上去的,一头一尾用来绣字的线让人一根根地挑断了,就剩下中间的三个字:吾妻陆。
花纭隐隐觉得这帕子来头不小,吾妻陆……南贤费力地将手帕主人的名字拆掉,想来是为隐藏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