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帕子折叠,又问薛桐:“紫英可是让人掉脑袋的玩意,乔盛当这么多年锦衣卫怎会不知?”
薛桐这才说:“回娘娘,臣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立马抓捕乔盛。臣审了交承所的掌柜、南贤,正是此人告诉臣,乔盛与紫英有关。”
看来薛桐还没找到乔盛跟紫英有关的直接证据,花纭暗自松了口气。
倘若薛桐说的是事实:乔家高门显贵,摊上这种案子她该怎么查?士族牵一发而动全身,正值多事之秋,朝廷承受不住再一次的动荡。
“既然没抓到现行,就继续盯着乔盛。”花纭将南贤的话翻来覆去看好多遍,“封锁交承所,里面的人挨个审问。南贤与紫英不可能毫无关系,不然他手上的云锦帕子就是天上掉下来的。”
薛桐连忙答应,但花纭知道,早在她下令之前,薛桐就让谷优去交承所抓人了。花纭有些反感他总是猜到自己下一步怎么走。
“你说交承所的娼妓很多都是外族人,薛大人,鄞都哪来这么多的外族人?”花纭问道。
薛桐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当即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杨逸在一旁听着,在太后发问的时候他就知道太后言外之意,说:“若是有通关文书的外族商贾,就可以在城北市集做买卖,大可不必去交承所做皮肉生意。”
也就是说,沦落到交承所的外族人,绝对不是自愿来鄞都——被强掳来的!
“臣明白了!”薛桐如醍醐灌顶,得查交承所的紫英,更得查所有娼妓的来源,以及南贤的身世!
太后一句话,薛桐感觉拨云见雾,原来还头疼交承所往来人多冗杂,要查到是谁倒卖紫英恐怕得费不少力气。
现在可以先从娼妓的身世下手,倒逼南贤说出更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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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很快将交承所所有娼妓聚集到了诏狱,薛桐特意请旨让四夷馆通事旁听,好问外族人的话。
交承所娼妓一共七十四人,其中男有五十八人,女有十六人,南疆来得居多,还有少数鞑剌、朝丽人。
他们很多都是听信谣言:说鄞都有挣大钱的买卖,不用投银子,一年就能赚够买房置地的钱。他们大多没见过世面,听“熟人”说有这种好事,连夜带着行囊来到鄞都。
结果无论男女都被拉到了交承所卖\身,按着姿色定价,一次一文到十文不等,南贤还要克扣七成,有的人卖一晚上连一文都挣不上。
这日子过得还不如畜生,薛桐一边听他们讲,一边在心里骂南贤不是人。
锦衣卫连续审了六天六夜,得到的答案如出一辙:这些人都是被骗到交承所,“自愿”来的,不是强抢。交承所的人还拿来了他们的卖身契,全都摁了手印,名字也对得上。
如此,就没法给南贤定罪:依律,若人自愿为娼,妓馆就没有强卖良民之罪。
薛桐如实上报,原以为太后会放了南贤,结果她亲自来了诏狱。
“娘娘恕罪,臣不知娘娘大驾光临,还没来得及打扫。”薛桐弓着背在前引路,领着花纭来到审问室。瞥了一眼室内场景,一地的血迹跟粘液看一眼都得吐出来,薛桐再看太后娘娘的漂亮锦绣衣裳——要是沾上了脏东西,薛桐得心疼死。
花纭绕过薛桐直接走进审讯室中,谷优连忙用帕子擦干净木椅,请太后上座。
花纭这次来,就是为亲眼见见交承所的人。薛桐呈上的奏报不是不信,她是觉得过于巧合——
所有人都说与南贤无关、将他的嫌疑洗清,他又把乔盛跟紫英扯在一起,花纭总觉得南贤身上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故意把“紫英”抛出来。
眼下的突破口还是交承所的娼妓,他们与南贤常打交道,至少能说出这南贤是个怎样的人。
其实花纭也没信心今天一定能发现什么,她就是想碰碰运气。看最后几个人能不能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审到只剩最后一个人之前,花纭得到的都是千篇一律的答案。
郭围推开审讯室的门,两个锦衣卫用担架抬进来一团枯槁的“骨头”。
担架撂在地上,便有一股陈年伤口一直溃烂的腐臭,夹杂着头发与汗味,拧成了一股比烂虾还腥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