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纭盯着李怀琪,笑得很僵硬:“禹王可是上朝都告假的人,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从来也没听说过你参与过政事更别提谁的家事,今日怎么有心情替楚王侧妃说话?心疼了?”
“自然心疼。”李怀琪知道她在挖苦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尴尬,还顺着她说,“孩子刚过头七,您就让孩子的亲生母亲跪在这么多人面前,瞧见了谁不心疼?”
李怀琤语气讽刺:“承康道人可说了,她就是杀害世子郡主的凶手!”
花纭牵着小皇帝的手,紧张得十指都蜷起来。眼前的禹王来者不善,跟李怀琤一起,两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她盯着李怀琪,上次见到这张脸还是除夕那天的宫宴。彼时李怀琪坐在宗亲的角落中,一杯酒一块糕点,安安静静地用膳,安安静静地看歌舞。得闲的时候他也不会像其他亲王那样违心奉承皇帝与太后,而是笑呵呵地逗弄他的独女。
今天之前,花纭对他都没印象。
李怀琪嗤的一声笑:“娘娘,也不知道是谁给您出的馊主意,居然让一个道士做法来抓凶手,有些荒谬过头了!有案子有冤情,应当让刑部、大理寺来查。更何况死者是皇亲国戚,兹事体大,应由宗正寺连同三司彻查、拿出证据。而不是叫一个不知来路的道士,在道场上跳几圈大神就定了她的罪名!”
此时大宗正李俭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太后跟前,举起双手作揖,微微俯下身以示行过礼:“娘娘。”
李怀琪给李怀琤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同其他亲王、郡王,纷纷举起手臂作揖,李怀璟看他们的反应,犹豫半晌后也同他们一样行礼。
“问二叔(大宗正)安。”
李俭挥一挥衣袖,对花纭说:“定罪还需确凿证据。仅凭一介道士之言降罪于楚王侧妃,恐怕难以服众。”
花纭不说话,盯着李俭,微蹙眉头。
李俭沉声说:“还请娘娘拿出证据。”
李怀琪随声附和:“请娘娘拿出证据!”
之后李怀琤等其他外场宗亲齐声喊:“请娘娘拿出证据——”
花纭紧紧攥着拳头,待到声音完全停止,才慢慢松开。她给李顽递了个眼色。
李顽会意,匆匆离开。没过多久,楚王妃搀着一个蒙头蒙面的妇人走过来,身后跟了七八个王府里的下人跪在了太后面前。
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个妇人:她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依稀能辨认出女人的身形,大兜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两颗眼睛。夏天里,她这身装扮实属怪异。而且她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股刺鼻的药味,李怀琤嫌恶地捏起鼻子。
药味直冲李怀琪天灵盖,他太阳穴一突一突,不自觉地咬住后槽牙,眼睛钉在了她身上皱紧了眉头。
李顽躬身道:“禀娘娘,证人带到。”
蒲雅楠与那妇人不约而同地瞥向王娉婷。她注视着那妇人的眼睛,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诧然望向李顽,漂亮的眼睛里流出狠厉。
那妇人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娘娘,还请您给妾身做主啊!”
“免礼,”花纭抬手示意她们站起来,诚挚地说:“今日陛下、哀家与诸位宗亲都在,你有何冤情,尽可说来,我们都会为你主持公道。”
道场上霎时鸦雀无声,只见那妇人摘下面罩,露出被烈火烧伤的皮肤,像干旱龟裂的大地。
小皇帝见了,被吓得“呜呜”地哭了出来,直往李怀璟怀里扎:“爹——爹——我害怕!”
李怀璟安抚小皇帝的后背,劝道:“陛下不能怕,她是陛下的子民,她还有冤情,没了陛下,谁为她主持公道?陛下转过身来,抬起头看着她,她不会伤害陛下的。”
小皇帝这才怯生生地转头,可始终不敢抬头,抱着李怀璟的胳膊浑身都在打颤。
“娘娘,陛下……妾身命好苦啊!”那妇人用帕子擦拭眼泪,语气忽然变得坚定,“妾身要为自己伸冤——妾身叫莺儿,原是宝越楼的艺伎,五年前,在楼中结识了楚王殿下。妾身没有攀附权贵之心,深知这不过是露水情缘,殿下来便来,殿下走便走,更不敢求什么名分。一个月后,妾身怀孕了。妾身是艺伎,除了殿下,从未与其他男人行过男女之事——这孩子,是殿下的子嗣。
“殿下为人坦荡,听闻妾身怀了身孕,便给妾身赎身,接进了王府中,让妾身安心养胎。谁知妾身刚产下龙凤胎,所居院落忽然起火!待妾身醒来之时,已经被人抛在了乱葬岗!妾身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幸得一农人收留,这才捡回了一条命!后来妾身听旧事宝越楼的姐妹说,殿下的侧妃诞下双生胎,殿下为世子取名为‘晖’,为郡主取名为‘婉昭’。
“妾身不明白,侧妃王氏从未有孕,从何而来的龙凤胎!那把火怎么就恰好烧了妾身,而妾身怀胎十月、历经千难万苦才产下的孩儿转眼却成了别人的孩子!求陛下、娘娘为妾身做主!王氏她谋害妾身,盗走妾身的孩儿,罪不容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