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桃好像被谁抽干了筋骨似的,直接跪在了地上,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四爷!”
萧旻还傻呵呵地打量这间屋子的布置,听见有人呼唤他,才疑惑地转头,望着投桃。他皱了皱眉头,指着投桃,眨巴眨巴眼:“你……”
投桃霎时哽咽了:“是我,是我,我是投桃啊,您的亲卫。”
“投桃,投桃……”萧旻摇了摇头,难以置信,“你当真是投桃?”
“是我呀,四爷,”投桃爬过去,“您仔细瞧瞧。”
“你长了好多白头发,”萧旻比划了一下,“投桃的个头也没你这么高。”
“爷……”投桃双手掩面,闷闷地哭。
萧旻盯着投桃许久,忽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噗嗤一笑:“别哭了,刚才摔得我屁股疼。”
“哦,哦——”投桃擦干净眼泪,赶紧将他搀起来,把人安安稳稳地扶到床上。
萧旻环顾四周,低声问:“这是哪里?”
“在太后娘娘的行宫,”投桃擦擦鼻子,“您……在这里睡了六年。”
“六年?!”萧旻难以置信地问,“六年?”
“自从那年春天,您……上了刑场,”投桃给自己打了个大嘴巴,“我多嘴了!”
萧旻感觉一阵头痛,耳边似乎传来了一串压抑的哭声,裹在风里、雨里、春雷里。他使劲晃脑袋打了个“停”的手势:“先别说了,我头疼。”
“不想了,咱不想了,”投桃赶紧说,“您要出来走走吗?我扶您,您躺了那么多年……”
“我为何会躺在这?”萧旻拉住投桃,“我感觉我忘了很多东西,过去的事……都跟碎片似的,连不起来。”
“您受了重伤,要静养。”投桃小声说,“鄞都是非多,我们便搬出了宫。您不要担心,行宫内外,都让咱春秋刹的人盯好了,外人进不来。过去的事,您就不要想了,以后更重要,我们往前看,好吗?”
萧旻抓住他的手:“我刚才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我一着急,就滚下来了,摔得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爷,那是咱……”投桃一回头,就看见女孩站在门口。
小舟盯着萧旻,愣了片刻,阳光落在她脸上,给她镀了一层金光。
眼泪不受控制地,盈满了萧旻的眼眶。他扶着投桃的肩膀,吃力地站起来。
萧旻一步步地靠近小舟,从床边到门口的路,他走了好久。
最后他在小舟面前停下,蹲下来抬头望着她。
她的眼睛像春天的天鹭江那样清澈,瞳色像琥珀,她浸在阳光里,一股熟悉又奇异的感觉在萧旻心头化开。
“你叫什么名字?”
“小舟。”
萧旻点点头:“这是谁家的孩子?投桃,快给……送回去。”
投桃拉住他:“四爷,这是咱家的小姐。爷,您仔细瞧瞧,小姐跟您长得多像啊。”
“我睡昏了头……”萧旻向后躲。
“四爷!”投桃抓住萧旻,“都是真的,您仔细看看,都是真的!六年前您重伤昏迷,娘娘带着您离开了鄞都,不久后又诞下了小舟……四爷,这是您唯一的孩子,也是萧家最后的血脉了。”
投桃有些激动,说:“小舟,叫爹爹呀,这是你爹爹,爹爹醒了!”
小舟往后挪了挪,背靠着门,垂下头。她还有些懵,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知道眼前这个瘦弱的男人是她的父亲,但她没想到沉睡的人有朝一日会站起来跟她讲话。
“桃叔,我要去找娘亲……”小舟想往外跑。
“我这就去!”投桃将小舟抓回来,“小舟就不要乱跑了,我这就去找太后娘娘。”
“等一下。”萧旻叫住投桃,“太后如今……还在宫里吗?”
投桃说:“不是的,四爷,太后如今是金瞳院院长,主监察百官之职。现在这时候,娘娘应该在天牢里审犯人呢。”
萧旻疑惑:“金瞳院?”
投桃一拍脑门:“陛下裁撤司礼监、锦衣卫,设立金瞳院,直接听命于陛下。”
“陛下?”萧旻皱起眉头,“李怀璟?”
“四爷,在外面可不要直呼陛下名讳。”投桃小声说,“陛下自继位以来……”
投桃做了个斩首的手势:“可弄了不少人。如今又有了金瞳院,盯着更紧了。外面的人,都不敢胡言乱语。”
萧旻顿时明白投桃的言外之意,猜到了花纭如今在做的是什么。
“不用去了,”萧旻别过脸,“别叨扰了太后。”
他好像有些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