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仿佛从脚底直冲大脑,谢箖怔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一池血渍,手指冰凉。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谢箖回神,赶忙打开水龙头,冲洗起水池里的痕迹,对着镜子,擦去了嘴角的血渍。
齐钧走过来,打开一侧的水龙头洗手,见他神色有异,有些疑惑道:“怎么了?看你脸色这么差。”
“没,没事。”谢箖下意识擦了擦嘴角,转头离开了。
齐钧回头看他,挑了挑眉心,望向一旁的洗手池,凝神看了一会儿,瞥见了一丝血滴,深红色,在深色的台子上并不显眼。
他皱起眉。
加班到九点半,谢箖终于忙完,抽空看了眼窗外,早已夜色深沉,工作间里空荡荡的,不剩几个人,他低头看表,打算下班之后直接去趟医院,报告出来好几天了,今天终于有时间去拿。
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去网上搜了一圈,也可能是其他病症,多少有点严重,可能需要住院。
不再多想,谢箖赶忙下楼打车,车辆一路朝医院疾驰,停在了一个红灯前,广场上正播报着新闻,谢箖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竟出现一个让他异常熟悉的人。
记者把话筒递到沈濯面前,好奇道:“这次贵司的新产业链,比起之前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沈濯笑笑:“当然,除了在技术方面有所革新外,我们还得到了一位有力的帮手,进一步开拓了市场。”
“就是您身旁这位吗?”
卷发女人淡淡一笑:“很高兴促成这一桩合作。”
女人美艳非凡,记者道:“这位就是陆氏企业的千金陆千语小姐吧?沈总监,你们两位果真是金玉良缘,相得益彰啊。”
陆千语笑而不答。
沈濯清清嗓子,岔开了话题。
谢箖收回视线,看着自己的手心,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没说话。
郎才女貌,确实般配。
仔细想想,沈濯也二十七了,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他家里人估计也有想法。
无所谓了。
车辆停稳,谢箖走进医院大门,一路上楼,取出报告去了问诊室,他是复诊,所以没有排队,医生盯着他的报告看了半天,眉头忽然皱起来。
谢箖等待着他说出肺结核,肺炎之类的麻烦病来。
医生轻轻叹了口气,摘下眼镜,问道:“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就我一个。”谢箖说。
“家里其他人呢?”
“没有了,父母去世的早。”
医生重新戴上眼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年轻人,做好心理准备。”
谢箖有些呆滞,一时间大脑空白,愣愣地问:“怎么了?”
“你看你的报告,左肺胸膜下见囊状透亮影,上叶见类圆形软组织密度影,”医生叹息着说,“情况不是很良好。”
“您直说吧,”谢箖说,“这些专业术语,我也听不太懂。”
“有很大概率是是肺癌,而且,”医生顿了一下,“情况多半不好。”
一瞬间仿佛一桶冷水从头浇到脚,谢箖只觉得一股凉气直冲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脑海里空白一片,竟想不出半个回答的字句来。
谢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他眨了眨眼,素白墙壁的问诊室里,静得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医生面带同情,显然是见多了这情形。
过了很久,谢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我还有多长时间?”
“发现的太晚了,很多措施都来不及做,情况好的话,一年。”医生说。
谢箖怔了半秒,轻声说:“谢谢医生了。”
医生把报告递给他,说:“一会儿再去做个细致的检查吧,再确认一下之后的治疗方案。”
谢箖犹豫道:“医生,我还要再考虑一下。”
医生点点头,不再规劝。
谢箖麻木地站起来,离开医院,他并没走太多的路,腿脚却发酸,身体有些不像是自己的。
外头黑夜很沉,还下雨了,淅淅沥沥,这雨来的凶猛,行人慌忙打起雨伞躲避,谢箖走进雨中,没打伞。
他今年多少岁来着?好像是二十六。
二十六岁。
加上剩下的一年,他也就活了二十七年。
二十七年,也只有二十七年。
从记事起到十岁,他一直生活在那个有些简陋的孤儿院里,衣食饭饱勉强够得上,他所见的每个孩子都渴望被人领走,每次院里来外人,所有人都欢欣鼓舞,他以前也是那么希望的。
要孩子的人并不多,能被选中的人很少,谢箖默默地等待,从希望等到失望,再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