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箖再很少出门，在家里一宅就是半个月，闲的时候就打游戏，一熬就是两三点，困了睡觉，第二天一睁眼就是中午十二点，实在不想忙活就点外卖，偶尔也自己做饭吃。

谢箖抽空看起了墓地，后事嘛，自然要交给最亲的人去处理，但他想了想，觉得沈濯是没必要了，再一想，交给季明城去做，又好像不太道德，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想不明白，索性继续打游戏，上班之后他其实就没什么时间了，在电脑上买了一堆游戏，都还没来得及玩，谢箖数了数，一共72个，就算一个月通关七八款，都不太来得及，再说了，他还要出去旅游，谢箖算着算着，忽然觉得仓促。

不够。

很多事情，都来不及了。

他靠在墙上想了一会儿，又躺去了床上，看着米色的天花板发呆，比金子还要珍贵的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流走。

忽然响起门铃声，谢箖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手机，他没点外卖，呆了几秒，还是站起身来，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向走廊。

下一秒，谢箖拉开了门，看着来人，尴尬地说：“你来了？”

季明城冷笑着挑挑眉：“还活着呢？”

谢箖：“……”

“这不是还没死。”谢箖敲敲玄关，给对方让出一条进来的路，回到客厅去给他倒水。

季明城环视一圈，十分鄙夷地说：“你不是搬家了吗？搬到猪圈里了？”

谢箖把水放到茶几上，看了眼这个被自己整成垃圾场的房间，有些心虚地说：“这不是没时间吗……”

季明城瞪他，水也没喝一口。

“你不是刚回去吗，又折回来干嘛？”谢箖问。

“你还好意思说，”季明城臭着一张脸，“换衣服，跟我去医院。”

“去医院干嘛？”谢箖坐到电脑桌前，把暂停键按下，屏幕上重新浮现出游戏动画。

“你说呢？”季明城的声音冷冰冰的，“谢箖，你不想活了可以，别告诉我，行吗？我难受你就开心了？”

谢箖手上动作一顿，看向他，轻声道：“就是因为当你是真朋友，我才跟你说的，我觉得这事儿瞒着你不合适，要是哪天你来找我玩，发现我半截入土，估计会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不太好。”

“你还知道呢？”季明城冷笑一声，“换衣服，我不说第二遍，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谢箖回头打游戏，没吭声。

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谢箖被人揪出领子拽起来，用力地推到墙上，季明城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换衣服，听不见吗？”

谢箖没生气，只是说：“都告诉你了，我不想治，你也要尊重一下我的决定，好吧？”

季明城神色复杂，眉头皱得很深，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冷冷地说：“谢箖，你别给我开玩笑，你真不想活了？”

“真的，“谢箖说，“没骗你，烂命一条，现在就剩一年，到时候化疗插管，在床上像个骷髅似的躺着，你到时候来看我别掉眼泪。”

季明城没说话。

“我就是太累了，”谢箖眼神绕开他，朝着不知名的远处放空，“想过一段真正的好日子，走的干净利索一点，别留下什么麻烦。”

季明城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半晌，嘴唇颤了颤，问：“那你现在跟我去医院吗？”

“去，我投降了，”谢箖举起双手，“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哪天真的到了要插管的地步，我数到三你就帮我拔管，让我走得安稳，成不？”

季明城嘴角抽搐，似乎是想笑，但眼圈见红，只是咬牙切齿道：“谁给你拔管，到时候别叫人把我抓进局子里去了。”

谢箖大笑，推开季明城的手，换好衣服，跟着他出了门。

城市早已入秋，气温降的很快，谢箖只穿了件大衣，但也没觉得太冷，虽然是白天，但天色很暗，前几天似乎有沙尘暴过境，四处昏沉沉一片，他打了个哈欠。

路上积满了落叶，颜色很淡，已经被灰尘搅得很乱，谢箖抬头，看了眼昏黄色的天空，忽然想起件事，要是一年的话，他大概也会在这种时节死掉吧。

秋天。

还行吧。

谢箖咳嗽两声，跟着季明城下车，一路进了医院，挂号的事情是季明城在操心，他只管惦记着电脑里还没通关的游戏。

进诊室的时候，医生问了几句，然后就是盯着报告单皱眉，说话语气很委婉，努力斟酌着用词，最后还是建议化疗云云。

季明城的脸色很不好，不时追问着什么，谢箖地按住他，很客气地说：“谢谢医生了，我再考虑考虑。”

拽着季明城出去，谢箖见对方脸色煞白，心神不定，打了个响指叫醒了他：“干嘛？”

“你是不是真要死了？”季明城问，“那我怎么办。”

谢箖把他按着坐下，语重心长地说：“明城啊，你也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

季明城没吭气。

“你要是抓紧时间，找个心仪的姑娘结婚，我在天上也瞑目了，”谢箖说，“知道不？”

“我就你一个朋友了。”季明城说。

“不准矫情，”谢箖看了眼表，“回去吧，我知道你还要忙，放心，病我照常治，你也不要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话毕，再没给他说话的机会，送季明城去了机场，赶紧把人往里推：“票给你买好了，赶紧去。”

季明城回头看他。

“我拿会员身份给你抢的票，”谢箖说，“误机了我抽死你。”

“你的病，我会给你想办法。”过了很久，季明城才说。

“不送。”

谢箖目送季明城进站，松了口气，搭车回家，家里照常是一塌糊涂，电脑忘记关，按了下鼠标，屏幕上弹出动画，声音乱糟糟的，谢箖觉得烦，索性关了。

看了眼手机，七点了，他没吃饭，但没觉得饿，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觉得浑身没力气。

手机响起铃声，谢箖打开一看，发现是一封邮件，有些疑惑地点开，发现是几张照片，还附了文字，来人没有任何署名。

看了几眼，谢箖微微蹙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