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谢箖宅在家里,仔细地数了数自己的全部存款,除去房租,不多不少,刚好十五万,足够维持一年。
通讯录里没几个朋友,唯一值得交代的,只有一个季明城,谢箖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对方,字斟句酌了许久,才按下发送键。
刚发出去没多久,对面很快发来消息:医生怎么说。
谢箖坦诚以告。
过了很久,才又发来一条:你怎么想的。
谢箖:没怎么想,就剩一年了,吃好喝好走好就是,别的就算了。
季明城:你不治了?
谢箖:不想治。
季明城:你跟沈濯说了没。
谢箖手指一顿:没有。
季明城:那你是怎么想的?
谢箖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打出几个字,却又删掉,迟疑许久,还是发了出去。
“我想分手。”
那头再没了动静,谢箖放下手机,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轻轻地舒了口气,他确实没想过把这件事告诉沈濯。
沈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他会花自己的钱来拯救一段岌岌可危的感情吗?就算他肯,谢箖也绝不愿意。
真的结束了。
谢箖疲倦地撑起身体,打开电脑,翻起旅游博客,认真地筛选起来。
集团大楼。
“沈总监,这是上个月的报表,”助理推门走进来,将一叠资料放在办公桌上,“您要现在看吗?”
“放那儿吧。”沈濯头也没抬。
助理点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替他关好了门。
沈濯揉了揉酸痛的眉心,手机忽然响起铃声,他按下接通键:喂?
“儿子,我跟你说了几遍了?有时间要多陪陪千语,”那头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女声,“人家是女孩儿,你不能主动点吗?”
“什么主动?”沈濯有说,“妈,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我知道你在外面玩儿,以前也没怎么管你,”李将雪耐心地回复道,“你今年也二十七了,年一过就又长一岁,这个年纪,早该成家了。”
“所以你就把陆千语安过来?问都没问我一声?”沈濯说。
“千语家世好,人漂亮又有才,你到底是哪点看不上了?”李将雪气呼呼地说,“沈濯,别的事我和你爸从来都答应,这件事没得商量,外面养的人,自己处理好!”
沈濯还想说什么,对方已经掐断了通话,他叹了口气,继续手上的工作。
母亲这么一提,他倒是想起件事,自己也好久没回去了,谢箖一个人在家,不知道最近忙不忙。
下班后沈濯开车回了趟家,推开家门,一楼十分空旷,他喊了一声,没人应。
“睡着了吗……”
平常这种时候,谢箖早就冲下来接他了。
沈濯解开领带,随手把外套丢在沙发上,拿起饲料喂起金鱼,鱼儿懒怠,不像是没喂过的样子,橙金色的鳞片在明灯下泛着光晕,沈濯挑挑眉,收回饲料。
上楼推开卧室的门,空空如也,沈濯怔了半秒,啧了一声,给谢箖打去电话,跟以往不同,对面过了很久才接通,声音有些沙哑:喂?
“你不在家?”沈濯问,“今天是休息日,出去干嘛了?”
那头沉默了很久,才说:“我出差了,有一段时间回不来。”
沈濯愣住,皱起眉,问道:“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没什么,”不知是不是错觉,谢箖的声音有些冷,远不如从前热切,“工作调动而已。”
“以前这种事你都会跟我说的,怎么这次……?”
“我最近挺忙的,可能忘了。”谢箖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客套。
“你……”沈濯本能地觉得他有点奇怪,却又说不出来什么,顿了顿,问道:“你去哪个城市出差?”
那头沉默许久,都没做声,沈濯疑惑地喊了他一声,谢箖这才报出一个地名,半晌,不放心地交代道:“我最近工作比较忙,我们……先别见面了。”
“知道了,”沈濯觉得他的语气古怪,但也没多想,交代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这房子在一瞬间显得空旷起来,平常一回来,都有谢箖在,有时候会给他做饭,味道很好。
平常没怎么觉得,现在人不在,才觉察出对方的好。
有些尴尬。
……
谢箖盯着已经挂断的通讯界面,懊恼地捶了下床,本该说分手的事,磨磨蹭蹭半天,硬是编造出一个摇摇欲坠的谎言,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说来奇怪,确诊之前,沈濯也是长年累月不回那个家,现在人要死了,这点可怜的温情居然也随之回来,谢箖觉得好笑。
顿了顿,喉中血气翻涌,谢箖赶忙冲进卫生间,剧烈地呕吐起来,这次跟以往不同,整个肺部仿佛烧着一般,连呼吸都带着灼烧似的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