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十成节,祭祀先祖。
宗祠香案正摆于堂前,焚香明烛,鼓乐齐奏。袁三爷双手捧香高举过头,扬声念道:
“今至十成,十里村袁姓子孙敬迎列祖列宗受祭拜,请就位。”
香入香炉,鼓乐声大盛。
祭猪两口,祭羊一头,鹅一只,大鸡两只,果四色,塘鱼八尾,水酒四瓶,新米一石,四色豆子一石,腊肉五斤,金银山两座。跪向祖先,贡献祭品。
袁三爷唱念道:
维永康三年,岁在庚申,节届十成;风和日丽,水秀山清。我族人等,谨备清酌庶羞,恭祭于列祖列宗之前。
自先祖以来,家族兴旺,人才辈出。今逢盛世,国泰民安,族人和乐,家业兴旺。此皆先祖之德泽,庇佑子孙。饮水思源,不敢忘本。
十成之际,族人汇聚,开祠祭祖,寄托哀思。焚香叩首,敬献祭品,虔诚祈祷,愿先祖安息。
祖宗有灵,佑我族人,福寿康宁,事业有成,瓜瓞绵绵,万世繁息。子孙后代,永记祖德,秉承家风,光大家业。
尚飨!
青烟直上,族人跪拜。
鼓乐声中纸钱被火堆吞噬,族人对先祖的思念也随之送达。
炊烟袅袅,米香四溢,祭祖过后家家户户分得新米,关门闭户蒸熟一家人同食,祈愿先祖庇佑,连年丰收。
十成节不仅仅是祭祖的日子,亦是雇工开始歇业的时间。
工人散尽回家准备过冬事宜,眼见着村里人都多了起来。
“宝哥儿!”
“宝哥儿吃完没?”
“宝哥儿快开门~”
来了来了,真的来开门了。
袁宝儿被桃哥儿催得心都在颤。
昨日霜降,承诺了桃哥儿和良哥儿今日祭祖后上山去摘柿子。
霜降后的柿子,涩度下降,甜度上升,正是采摘的好时候。
熟悉的山坳,熟悉的三人,格格不入的柳从南。
“他怎么又跟来了!”桃哥儿抬头瞪向袁宝儿,眼中满是被背叛的伤心。
“我没,我不知道,不是我叫的。”
接连不断的三重否定,不敢犹豫一丝一毫,桃哥儿近来总跟徐言学手语,手语学得怎么样不清楚,但嘴皮子那可是又利索了不少,磨起人来全然无法招架。
“绥……柳秀才,你快帮我解释一下啊。”
“不是哥哥叫我来的,温度低就快不能打猎了,我只是来帮哥哥捉兔子的。”
“哥哥哥哥,母鸡吗?”
解释了,有用一半儿,被瞪的变成了柳从南。
桃哥儿真的打心底里讨厌他,大概,因为两人是情敌?
大概吧。
不管什么原因,桃哥儿就是讨厌他。
“桃哥儿。”良哥儿声音软糯地劝慰道:
“桃哥儿莫气了,天短了,再不去摘柿子可就摘不满筐了。”
行吧,上山成瘾的人眼里只有收获。
柿子树高得很,良哥儿只能摘得到低处熟的轻些得,袁宝儿灵活可以爬到高处摘,而气愤的桃哥儿显然是主力,灵活而又轻盈小巧的身形甚至可以登上细枝采摘。
而柳从南怕惹桃哥儿生气让宝哥儿为难,只能远远地躲着,射两只兔子摘两个柿子,再暗戳戳地望一望袁宝儿。
“宝哥儿,其实我觉得柳从南挺好的。”
“周!怀!良!”
坏了,让桃哥儿听到了。良哥儿胖乎乎的小脸儿更白了,糯糯道:“别气,别气,我就随口闲聊嘛。”
“他那里好了!”
许是太过生气,声音都有些变调儿,明明是在厉声质问,听起来却像嗓子里含了个哨子。
“扑哧。”
“袁宝儿!”
“我的错,桃哥儿,你莫要生他气了,不喜欢不再相处就好啦,碰到了也像我遇到田杏儿那样,全当看不见。”
“他那么大个人,我怎么能看不到!他就不是个好人,他不安好心,他就是相中宝哥儿了!”
桃哥儿圆圆的眼睛瞪得溜圆,腮帮子都鼓了出来,愤怒异常,眼看就要疯狂需要输出,却被良哥儿轻飘飘的一个问题止住了。
“他喜欢宝哥儿你生什么气,你也喜欢宝哥儿?”
“你也喜欢宝哥儿?”
“喜欢宝哥儿?”
……
少见的小麦色的肌肤染上了淡淡的薄红。
袁宝儿:“?”
良哥儿:“?”
如果风有味道,大概就是尴尬的苦涩。
“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宝哥儿……”
“不知道?”良哥儿满脸疑问,喜欢还有不知道的吗?
“对呀。”桃哥儿抿了抿嘴唇,抬头问道:“宝哥儿你喜欢我吗?或者什么是喜欢。”
袁宝儿本想活跃下气氛,说些俏皮话打破尴尬的气氛,但见他这般郑重,也只能正了下神色,回复道:
“我对你的喜欢就像喜欢我一母同胞的弟哥儿。”
“你不想立户娶我吗?”
“你想嫁给我吗?”
桃哥儿连连点头。
“为什么?”
“以前是因为袁婶儿做饭好吃。”
扑哧。
“周怀良!”
连名带姓,良哥儿封印。
“不笑你,你继续说,现在呢?”
桃哥儿:“?”
“你这是什么表情。”良哥儿看着眼前的人,有些一言难尽。
一高一低的眉毛,一大一小的圆眼,甚至上嘴唇都斜向上一侧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