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一样,假话谁说都是假的,袁宝儿没再纠结,点头示意,听他继续说下去。
“接连三天于后巷踩点,每日辰时三刻至申时都在。”
“踩点处可能看全宅中场景?”
“自然能。”
“那可见到后厨有谁在熬药,用什么熬药,熬几次,熬多少?”
“自然见过,是由店里的一位壮汉伙计用大灶熬药,每日一次,满满一锅。”
“药熬好后送到哪里?”
“不送,就在后堂浸泡鲜肉。孙二娃本以为那是宝记秘方,所以才想着盗取。”
“那昨日翻找时,可曾见到剩余鲜肉。”
“谁不知道宝记每日都将肉脯售空,哪里来的剩余。袁掌柜来得晚有所不知,这些问题他早已向郎县令禀明,再问几次也无法洗清宝记,何况……”
“草民孙伯良跪请县令大人替草民做主呀,宝记食铺东西不干净,害得我弟弟差点儿丢了命!”
“肃静。”
袁宝儿问题还未问完,抬着担架的壮汉便开始齐声哭喊。
“堂下何人胆敢扰乱公堂。”
“大人为我们做主呀,我家弟弟一定是买到了那未浸泡止泻药的肉脯才腹泻不止,昨夜折腾了一整晚,吃了止泻的汤药才保住一口气。”
“何时购买的?”
“每天!每天都买,记不得吃的是哪日的了。”
壮汉惦记着袁宝儿说每日的油纸不同,只能临时换了说辞。
“可有剩余肉脯。”
“没了,只剩这油纸为证,刚刚在宝记门口他承认了,这就是他家的油纸,也记得我弟弟去买了肉脯。”
围观人群中又有熟悉的声音传来,纷纷表示自己在宝记门口听了全程,壮汉并未说假话。
没说假话真话没说全而已。
“大人,这有人腹泻又有孙二娃提供的药渣为证,可见宝记卖浸药腐肉之事确有其事,请大人明鉴,还长平县众盆安康,责令袁宝儿关停店铺,返还顾客银钱,并补偿众人。”
“庞状师这话说得好没道理,谁还没有两个人证了。”袁宝儿转向县令,俯身一拜,说道:
“大人,我那铺子虽有后厨但从未用过,烟囱砖块崭新可证此事,孙二娃也可证。”
“啊?我?”
“对呀,我那烟囱没有使用痕迹,你应当是看错了,我家伙计应当是用铺子中的几个小药炉在熬药,你回忆回忆。”
“没……没使?”孙二娃目露迷茫,抬头偷偷瞟了县令一眼,又转头望向堂外围观的人群。
咳。
声音清亮,应是女子发出咳嗽之声。
“我我我没记错,就是大锅,现在若是去定能在锅中查到止泻药。”
孙二娃状纸中早就写明,衙差得了吩咐在袁宝儿里人离开后就去将铁锅卸了回来,这会儿听到县令传召,便将两口铁锅都抬了上来。
清水滴入,三位郎中同时验证,确为止泻药,还是药性霸道的方子。
“砰!”惊堂木响。
“证据确凿,宝记何从抵赖,本官。”
“大人。”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止住了这随意判决。
柳从南大步走入堂中,在袁宝儿身旁站定。
“堂下何人胆敢扰乱公堂!”
灵活闪过衙役的阻拦,柳从南在堂中站定拱手行礼道:“学生柳从南,元正十八年秀才,今为袁掌柜状师。大人,宝记送货的伙计还未带来,这贼人目光躲闪,言语不定实难有可信之处,怎可凭这三言两语就随意断案。”话落,柳从南转向刚刚抬锅的两位衙役,问道:
“敢问二位,拆下铁锅时灶膛中可有灰烬。”
“自然有。”体型偏胖的衙役想都没想,张嘴便答。
“那真是奇了,我那烟囱刚修好就有狸猫做窝下了崽子,为保它母子几只平安,我那烟囱上下都堵了东西,倒不知这样该如何烧火煮药呢,怎么,我那铺子天天烟雾缭绕?”
难忍嘲讽,袁宝儿甚至笑出了声。
“那就是我记错了,你是药炉熬药,在大锅中浸泡的肉脯。”
“那就更是奇了,那空荡荡的灶房可从来没有药炉。”柳从南看了一眼慌乱的孙二娃,又将目光移向了他的状师。
“庞秀才有何高见?”
“狡辩而已,锅中有药是事实,运货的伙计过来与否都不影响断案。”
“怎么不影响?”
划破的棉衣,凌乱的发髻,圆润的脸蛋上甚至还有一条指甲划破的血痕。
田桃儿拨开拥挤的人群,高声喊道。
“公堂之上,岂容尔等放肆!”
“大人,我是宝记的伙计,我也是证人,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廷杖交叉,拦住了怒火中烧的桃哥儿。
“大人,这就是我说的人证。”瞧见满身狼狈的桃哥儿,袁宝儿起身来扶,全然不顾衙役的阻拦。
“肃静!”
“大人,我肃静不了!有人穿了衙役的衣服往宝记的肉脯里下毒,还要杀了我们。要不是云家哥有些身手,我们怕不是要被推进深坑死无葬身之地了!”
“桃儿。”袁宝儿抱着不住颤抖的田桃儿,拽着中衣的袖子轻轻地给他擦着眼泪。
“大人!为草民做主呀!信口雌黄冤枉我就算了,现在竟然想杀了我的亲友!大人,求您!”
咚咚咚。
袁宝儿重重地磕了三下头,但明镜高悬牌匾下依旧无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