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缺失让他很难感受到遗憾,平静安逸地专注于自己的世界,生命如古井无波。自小凭借理智学会了如何同亲人相处,如何同友人相处,像个不会行差踏错的假人……
一朝相遇,积蓄多年的情感终于得以破土而出,春风化雪,假人逐渐鲜活,柳从南在遗憾之前先学会了庆幸。
“我……亦然。”
和缓的风吹动花灯,沙沙作响。未填色的锦鲤花灯被塞进了修长白皙的手中。
细长的桃花眼陡然睁圆,淡粉的薄唇也因震惊而微启。
骨骼分明,脉络清晰的手掌轻轻盖在耳朵上,麦色的肌肤与白皙的脸庞相接,伴着逐渐浮上的暗红,暧昧而又热烈。
“只缘感君一回顾”
手掌阻挡了袁宝儿的声音传来,但停在嘴唇上的目光依然读到了他轻声诉说的话语。
“哥哥!”
“嘘!不许问,一个时辰后来接我。”
砰砰砰。
夜色渐深,间或有各色烟花在空中炸响,若金丝浮动,若繁花绽放,与空中明月遥遥呼应。声乐相和,舞龙舞狮队伍游走于人群之中,繁华热闹。
青石板路两旁各色摊铺成片,除了寻常庙会都有的摊子,又多了许多花灯摊位、花灯架,长街之上目之所及皆挂了花灯,烛火跳动间,精美的花灯更是夺人眼球。
暖黄色的烛火,花纹精致的八角宫灯,热烈明媚的红衣小哥儿。
与初见那日相同的银朱色圆领袍,肩上斜挎着柳从南亲手缝制的挎包,一手提着宫灯,一手握着柳从南。
热闹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
随着人流走动的两人并肩而行,十指在长袖下交握,同样的修长,同样的温热,甚至皮肤相接处他能感受到袁宝儿的脉搏,强健有力,跳动却极快。
“你紧张什么?”
“没……”
行人如织,不能长久停留在一处,袁宝儿语气含笑,边走边转头去瞧还想继续辩解的小秀才。
月白色的道袍在灯火的映照下平添了一层朦胧的暖光,俊秀挺拔的身姿哪怕是匆匆瞧上一眼,也绝不会错认。
灯下看美人,犹胜三分色。
过于白皙而稍显瘦弱的人在灯火的映衬下,血色饱满,唇色红润,莹润的双眼中随烛火跳动的光芒像是随着心脏一起跳动的爱意。
“我没在紧张。”柳从南张嘴解释。
红唇贝齿,唇角微扬。袁宝儿目光被勾住的心跳逐渐加快,像是要从交握的手指跳出去一样。
“哥哥在紧张什么?”
“怕扯得不够紧,会被人群冲散。”
红透的耳根,交握的十指。
“其实……松一点儿也行……”
柳从南:“……”
柳从南:“?”
攥的是真疼呀……啊,多大的人了,又不会丢,就是真走散了五步之内喊一声,大于五步去街边摊位处等待就好了,攥得太紧了。
袁宝儿内心小嘴儿叭叭地飞起,嘴上说出来的却是:“绥之在侧,我不会远离分毫。”
十指交握,皮肤相接,你的心跳出卖了你。
“哥哥又在笑话我。”温润的嗓音满是宠溺。
砰~
沿街商铺点了礼花筒,彩带随风飘落。一手交握一手提灯,柳从南甚至没过多思考,弯腰凑近,轻轻吹落了掉在袁宝儿头上的彩纸。
人的感知真奇怪,寒风吹过,冷得人后背发麻,脖颈处的汗毛直立,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头顶,除了加速跳动的心脏一如寒风吹过。
“终成眷属?”
集市末尾离河边不远处,灯火通明,花灯样式甚至比传统花灯更加华丽。
“对,常哥儿自己想的铺子名,说是专要将这花灯卖与才子佳人,祝他们终成眷属。孩子不大,能力可是不小,真教他支起了这么大一摊子。”
枯树麻绳相结合,围成的大圈里,左右两侧是精巧的花灯,前有灯谜架,后有半成品游鱼灯。
倒真是才子佳人,人满为患。
“詹一凡,你到底行不行?”
年后初次见面,梁文中又瘦了许多,明明温度照年前有所回升,他穿得倒是更厚了,不知道是不是围巾帽兜裹得太紧,他的声音喑哑,完全不如最开始见到他时那般中气十足。
“宝哥儿?快来!”
病容难掩,活力不减,梁文中指挥者詹一凡帮他招手,甚至怕袁宝儿不认识他想偷偷解开帽兜。
“背后长眼,又让你瞧见了。”小动作被阻止,梁文中低声在他身后嘟囔。
“二位公子,上元喜乐。”
“同喜乐,同喜乐,快来看看,这小老板的灯谜设置得难猜极了,我还要答对五个才能换一盏游鱼花灯……今天怕不是要空手而归。”梁文中说着还偷偷瞪了詹一凡两眼。
“梁公子怎么没同詹公子一起画一盏半成品?独一无二又是个纪念。”
詹一凡两人来得早,怕他冻着,一早就提过买半成品,回去自个儿给他画个同摊子上成品一致的,可……他是真不听。
“当然要猜灯谜得到的花灯才合氛围,而且。”梁文中一声叹息,继续说道:“兄弟之间有什么好纪念的,更别提他画画还丑得出奇。”
詹一凡:“……”沉默不代表真是我的错,黑锅背不稳下次兴许兄弟之情又要降级为同窗好友。
“这个灯谜送你俩了,我再去买两个他能猜出来的。”
还没来得及拒绝,纸条已经塞进柳从南手里。话是梁文中说的,动作是詹一凡做的,默契程度惊人。
纸条被晚风吹得有些凉,清秀的文字也与常哥儿的笔迹全然不同。
【今春兰蕙草,来春复吐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