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正月十五,上元节至。
北康府习俗,正月十五前后张灯三夜,在元宵节前灯市即开,出售各色花灯,荷花灯、兔子灯、关刀灯、锦鲤灯、更有刘海戏蟾、钟馗捉鬼、美人起舞灯画像精细的华灯。
“常哥儿手真巧。”
温暖的卧房,略有果木清香的炭火味道。瘦小的婴孩举着拳头睡得正熟,常哥儿指尖翻飞,忙得飞起,听到夸奖也只笑了笑算是回了袁宝儿的夸赞。
他虽然身体底子不好,但许是两次生死徘徊看开了,恢复得极为迅速,腊月二十六就离开了柳家,回家休养。天寒地冻没炭火,孩子们捡的柴火又细小不扛烧,屋子里温度将将维持在不发抖。
袁宝儿送他回家后本想假装不知,却依然难忍心中那关,转头回去问他要不要去老屋帮他守兔子,炭火管够,可以带弟妹。
闭着眼将这段话问出来的时候,袁宝儿已经做好了没有回应的心理准备。尽人事,听……他自己的命吧……
“谢谢,对不起。”
良言难劝该。
“我这就带弟妹过去,之前是我吓到你了。”
同意了?
目光没有交集,常哥儿低着头,抱起最小的弟弟,低声道歉后没有更多的言语。
袁宝儿:“那你们收拾东西吧,晚点儿过来接你。”
开裂的土房还没修缮,家中的男人就去了,断裂处囫囵填上的新泥不够结实,风依旧可以顺着缝隙吹进去。
袁宝儿回头看着那房子时有些庆幸,也涌现出更多的心疼,大孩子领小孩子,别人再帮又能帮多少呢?
前几日倒是听说有族里人帮着牵线搭桥,想着把最小的弟弟送养,无子的人家,人品也好,甚至还允许常哥儿时而去看自家小弟。
“我答应了的,会好好养着他们,不会少了任何一个。”
生活重担在肩,常哥儿不得不成为别人口中要强的人。被拉了这一把,很快就满心扎进如何养家糊口之中。
借银五两扎灯笼在上元灯会售卖,宝哥儿瞧着这一屋子精巧的花灯很难不佩服他的巧思。
“微末技艺,若能养起我的这帮弟妹才是上天送的巧。”
嗯?
随着指尖飞远的思绪被唤回。
锦鲤灯骨架扎好,常哥儿笑着递到袁宝儿面前。
“这般精巧灵动,定然生意红火,不止能养弟妹,常哥儿将来也会是远近闻名的匠人,不缺钱财家产。”
扑哧。
“笑啥,袁掌柜我眼光毒辣着呢。”
“毒辣,很是毒辣。”
嗯?
怎么还笑得更凶了?
“哥哥喜欢这个花灯吗?”
怪不得被嘲笑。
柳从南提着花灯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小萝卜头儿,话是问袁宝儿的,眼睛却紧盯着常哥儿刚递过来的锦鲤灯。
你要不要控制一下自己的委屈呀小秀才!还有你呀,十三四岁的小屁孩儿还敢笑话他了!
袁宝儿碎片内心极度抓狂,但面上若是忽略微抽动的眼角,笑得倒如往日一般明艳。
“喜欢呀。”袁宝儿歪头扬着唇角,继续说道:“花灯还未涂色,绥之帮我涂个红火吉祥的纹样,今夜灯会我就带着这游鱼花灯,你说可好?”
不好,我给哥哥做的八角宫灯更漂亮,十二花神纹样描画的技法也更精细。
“好啊,不知哥哥喜欢什么颜色?”
扑哧。
常哥儿笑了……常哥儿的笑止住了。
袁宝儿沙包大的拳头在柳从南耳根颜色蔓延开来之前举了起来。
分给两个小萝卜头一人一块肉脯,扯着柳从南快步离开了老宅。
哈哈哈哈哈,小学鸡谈恋爱。
加固的围墙难掩常哥儿的笑和奇奇怪怪的话,也难掩婴孩睡醒后的哭闹。
没事!没事!不气,他的弟弟这不也让他手脚慌乱不知所措了嘛。
没事的……
个屁!
情绪缺失的人凭什么会吃醋!凭什么会乱吃醋!
早知道不买常哥儿那半成品游鱼花灯了。
什么叫有情人一同涂色可以创造与众不同的花灯。情意未等增长,醋味倒是飘了满天。
“绥之与初见时不同了。”
柳从南:“?”
第一面介绍姓名都磕磕巴巴,现如今倒是学会了拈酸吃醋,何尝不是一种进步。
“绥之的表情比之前多了不少,也更加生动了。”还学会了可怜兮兮地望着你,言不由衷地说着全听哥哥的话。
“ 哥哥喜欢吗?”
不知羞耻,袁宝儿偷偷在心底送了他一个白眼。
“喜欢。”
枯树覆雪,雪花随风零星飘下,落在柳从南的上扬的嘴角。
“从南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