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热浪将城市炙烤得如同蒸笼,蝉鸣声浪一波接一波地撞击着花房的玻璃幕墙。
阎楼煜戴着草帽,正踮脚调整新安装的喷雾系统,细密的水珠在炽热的阳光下折射出七色彩虹。
就在这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是老家医院的号码,他握着阀门的手猛地收紧。
“喂?”声音不自觉地发颤。电话那头传来的消息,像一记重锤砸在心头。
草帽“啪嗒”掉在地上,他踉跄着扶住花架,眼前阵阵发黑。
“楼煜哥!”清脆的喊声由远及近。抱着一摞音乐会传单的周逸轩从转角冲出来,棒球帽歪戴着,校服衬衫的扣子错扣了两颗,露出里面印着摇滚乐队的T恤,“我跟昭然把这次海报的荧光涂料调好了,保证......”
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阎楼煜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
紧随其后的林昭然抱着颜料箱,校服袖子高高卷起,手腕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钴蓝色颜料。
作为美术生的他,敏锐地捕捉到空气里凝固的悲伤气息,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阎楼煜:“怎么了......?”
周逸轩慌乱地掏出手机,声音带着哭腔:“我给宫铄哥打电话!”
彼时正在工作室赶设计稿的宫铄,看到来电显示是花房的号码,预感到不妙。
当听到电话里周逸轩带着哭腔的“阿姨病重”,他立刻扔下手中的工作,抓起车钥匙冲出门。
一路上闯了两个红灯,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睛生疼,消毒水的气味像砂纸般磨着鼻腔。
宫铄赶到时,看到阎楼煜失魂落魄地坐在长椅上,周逸轩蹲在一旁抹眼泪,林昭然则红着眼眶,把校服外套披在阎楼煜肩上。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快步上前将阎楼煜搂进怀里,声音哽咽:“我在,我在......”
接下来的日子,宫铄成了阎楼煜最坚实的依靠。
白天,他在医院和花房之间来回奔波,一边照顾阎楼煜的起居,给他带温热的饭菜,一边和林昭然、周逸轩商量如何维持花房的日常运转。
林昭然利用课余时间,在病房的墙壁上画下温暖的壁画,希望能给阎楼煜和他的母亲带来一丝慰藉;周逸轩则把自己关在器材室,用吉他一遍遍地弹奏舒缓的曲子,录下来放给阎楼煜听。
而宫铄,除了默默守护,还主动承担起与医生沟通病情、处理各项事务的责任,为阎楼煜撑起一片小小的避风港。
夜晚,他就坐在阎楼煜身边,任他把眼泪和悲伤都埋进自己肩头,轻声安慰:“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
当主治医师说出“做好准备”这句话时,宫铄紧紧抱住浑身颤抖的阎楼煜,强忍着泪水,声音却坚定无比:“有我在,你不是一个人。”
林昭然和周逸轩站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却也强撑着上前,紧紧握住阎楼煜的手。
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突然撕裂死寂,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刺进阎楼煜的心脏。
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与母亲枕边茉莉花的残香交织,在惨白的灯光下,凝成一团令人窒息的迷雾。
他踉跄着扑向病床,膝盖重重磕在金属床栏上,钻心的疼痛却比不上内心的万分之一——母亲的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温度,那只曾经温柔地抚摸过他脸颊、为他缝补破损衣角的手,此刻变得如同深秋的枯枝般冰冷僵硬。
“小煜......”母亲的声音轻得像风掠过枯叶,喉间的痰鸣让每个字都破碎成锯齿,“把窗帘......拉开些。”
阎楼煜起身时踢翻了陪护椅,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病房格外刺耳。
晨光涌进来,照亮母亲凹陷的眼窝,那里盛着一滴迟迟未落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