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火狐虽是殒魂渊里的妖,不过这几百年倒是安分得很,还曾帮助过上仙界。这人情我们也没忘,既然你跑到我这儿来了,那这几天便由我先保护你吧,待你玩够了再送回去。”
说着,他合衣上床,手中凝出微许灵力凌空一挥,在房间里施了个静音咒,以此来隔绝环绕四壁的咳嗽声,随即拍拍身旁的空位,“上来睡觉!”
翌日一大早,沉重且愈发狂烈的咳嗽拉开黎明破晓,邬玄烛整理完毕,便要起身下楼,还没等他拉开门,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师尊,我陪您一起去吧?”
邬玄烛停住动作,没有回头,答道:“不用,我同静翕出去随意看看,你和阿霰待在屋里不要乱走。”
“……是。”
盛晔想了想,这也好,省的自己心不在焉,反而白走一遭。他昨夜里没睡好,虽然邬玄烛这几日在夜里都会下静音咒,听不见外头传来的咳嗽声,可还有另一件事令他心神不宁。
昨夜他收到了魔尊夙离的召唤符,按以往来说,不管他身处何方,要做何事,收到此符都该回殒魂渊一趟见魔尊,这是他走前夙离给他下的命令,若违抗将会加速魔热的到来。
魔热……
盛晔脑中“嗡”的一下,似乎某根弦被轻轻拨动,留下连绵不绝的回响,他忽的就愣在了原地,连邬玄烛拉开门出去了都没反应过来。
这么算下来,距离他来到人间的那次魔热发作,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然而这期间别说几次了,甚至没有发作过一次魔热!
盛晔的心脏“砰砰”地剧烈跳着,仿佛有什么答案要呼之欲出,却又深藏海底,随着一阵一阵强烈的波涛沉沉浮浮,就是不肯被他抓住。盛晔用力呼出一口气,按耐住他的右手臂,只感觉温温热热的,全然没有魔热来临前的滚烫,他撩起衣袖,只见手肘到手腕处的小臂上深深印着几条赤红的血脉,时不时有黑色的灵流涌现,越到手腕处越淡,穿起衣裳后根本看不见,只是这剧毒一般的血脉却不似几个月前那么淡了。
没错,早在几个月前的一次沐浴中,他偶然发现自己小臂上的这几条伴随着魔毒一起深入躯体的血脉没有那么深了,就好像魔毒在体内被抑制了一样,他算了算时间,那时正是在邬玄烛面前发作后的第二天。
盛晔漆黑的瞳仁里酝酿着某种深重的情绪,盯了自己的手臂好一会儿,直到手都抬得有点酸了才放下,随后他仰起头,慢慢地吐出一口气,似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般重新倒在榻上,以手覆额。
同一时刻,客栈楼下,邬玄烛一下楼就看见正中央的桌上蹲着一只火红火红的动物,尾巴毛茸茸的一长段,在空中左右摇摆着,然而头颅却低迷地趴着,他身前的静翕正一手拿着一碟牛肉,一手拿着一碟鱼肉,愁眉不展地立在那儿。
“怎么回事,都不好吃吗……”
“……”
“唉,这几日厨子都病了,我方才出去转了一圈,外面没几家食肆客栈是开门接客的,这家店已是附近唯一的一家了。说起来这管事的还真是贪财,疫病都这么严重了还不关门。”静翕将碗碟一放,转身走进后方放置食物的地方,嚷道,“那我再去找找吧,看看有什么能给你吃的,唉真是的,这么多东西放着,也不知道放了多久,有没有坏掉……”
邬玄烛:“…………”
他走上前,停在他眼中的动物跟前,打量了一番,皱眉呢喃:“火狐?”
“吱……”小火狐看着像是饿的不行了,连叫声都有气无力的,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着眼前这位白衣陌生男子。
“哎,小冰块儿,你来的正好,稍等我片刻,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发了。”正巧静翕此时又端着一碟食物出来,放在火狐跟前,那小火狐探头闻了闻,又看了静翕一眼,似乎觉得他也实在拿不出什么好吃的来,便也就妥协了开始吃。
“嘿,终于肯吃了啊小崽子!”静翕一拍手,又忍不住上手摸了摸火狐额前的红毛。
邬玄烛万分无语地看着桌上那碟腌了的鸡肉,终于启唇问:“火狐未化形前不可私自离开种族,这是哪来的?”
静翕摊了摊手,回答:“问得好,我也很疑惑为何它一只未化形的火狐能单独离开。不过为何在这里我倒是能回答,几年前我下凡执行任务,途经一处荒废的小村庄,找到了这只伤痕累累的小火狐,说来可真气人,那小黄鼠狼妖自己不争气,竟想要走邪魔歪道从其他妖身上提取力量,连还未修成人形的小火狐都下得去手,可真是歹毒……哎,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差一点就被一只黄鼠狼精给抽了精元,幸亏我出手相救,才能……”
“你说什么?”还未说完,邬玄烛忽然皱起眉打断了他,“黄鼠狼?”
“是啊,黄鼠狼妖,一大一小,它们住的那窝可臭了,熏得我差点就吐了。”
“……”邬玄烛蓦地睁大了眼睛,这么看来,无缘梦中发生的就是真的了。
“怎么了?”静翕一看邬玄烛那仿佛见鬼的表情,十分疑惑,“……难不成你也救了一只?”
“……没。”
邬玄烛静默地盯着火狐挑挑拣拣地吃盘中鸡肉,思绪却乱成结。若无缘梦中发生的都是真的,且先不提那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施术者又为何会把静翕这段毫不相关的记忆混入其中呢?
静翕又为何对曾去过的渔井村毫无印象,却记得这只得救的火狐?
邬玄烛现下不方便问静翕这个问题,现在还不是时机,无论如何,他都还不能将无缘梦的事情透露出去,造成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