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显赫的家室,血缘的纽带,出众的相貌,也从未得到过他片刻的青睐。
我是曾有过一些幻想的,譬如陆绪要是再普通一些就好,普通一些,我或许会尝试注视之外的方式,也许能获得他片刻的停留。
后来,我逐渐学会完全的知足,不再奢望得到,也就无所谓失望。
用“需要”代替“爱”或者“喜欢”显然是更准确的表达,因为我并不想要任何回应。
我无意也无权要求陆绪给我任何回应。
他已经给予我足够的金钱和拯救,我最初的心愿也早已得到满足。
从第一次注视他开始,我所期待的,那个靠近的机会,对他说“你好”,说我的名字,说很高兴认识他,被他记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的机会,我早已获得。
往后,每一次他喝醉以后扯着我的衣角让我带着他走时,倚靠的重量和身体的温度,依赖的态度和清淡的香气,都是额外的馈赠。
至于爱情。
遇见陆绪以前我无暇思索,遇见他之后我不再需要。
再一次转折是母亲的去世。
支撑生活的精神支柱之一再一次坍塌。尽管在我的意料之中,能拖延到现在的时日已经是幸运中的幸运,仍然难以避免地感到悲伤。
陆绪出席了母亲的葬礼。
独处的短暂时间里,他用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认真地观察着我,表现出关怀,对我说:“你的眼睛看起来还是很难过。”
“我的母亲是在我七岁的时候去世的,我一直在哭,但是没有人有时间照顾我的情绪,大家都在忙碌,还在讨论把我丢到哪里比较好。那时候我想要是有谁抱抱我就好了,至少会让我感觉好一点。”
“你需要抱一抱吗?能不能让你不这么难过?以前经常有人说,和我抱一抱会感觉开心一点。”
我无法拒绝。
这是陆绪给予我的第一个拥抱,原因是同情,目的是安慰。我环抱住他,不敢太用力也不敢靠的太近,害怕将他惊走,他显得比我自在许多,呼吸在我耳边,宽慰似的轻轻拍我的背,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每次去看阿姨她都特别特别自豪,说你很厉害。她也很担心你,好几次暗示我让你太辛苦了。”
极为罕见的,我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我知道陆绪的善良和温柔并不是仅给我一个人,每个经过他身边的人都能获得阳光普照的善意,但我仍因被照到而感到阳光的温暖。
不再强撑着站立,我允许自己泄露片刻的需要,相信陆绪会将我的行为理解为过度悲伤的表现,当我向他倚靠时,他将我扶住,动作中不带任何暧昧,但是很稳地撑起了我生活的重心。
在那之后,我更加“需要”他,将他作为我枯燥生活的唯一意义。将某个人作为生活的意义显然是不健康的,但我的生活无所谓健康与否,能够稳定地持续下去就是我最需要的状态。
他就是我的所有私人生活,我的所有奉献都是我所需要的,本身就在给予我幸福和生活的意义,所以即便没有任何回应,我也并不觉得失落。
我只是极力克制住所有,不流露任何一分个人感情,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做他最得力的助手,最无声的影子,希望他能够更加放心的倚靠我,希望在他心中获得一个无关爱情,却同样不可取代的位置,以获得生活长期稳定持续的可能。
无论自由的陆绪在哪里飞翔又或是终于为谁停驻,只要我仍能做他不可分割的影子,都足以维持我的生命。
又或是奇迹降临,我的等待有了结果,他在某一天能够为我停留片刻,一分一时一刻也好,都弥足珍贵。
我会写进观察记录里,这样就永远不会忘记。
即便某一天稳定被打破,重心被剥离,我仍然能记住过去曾让我感到幸福的所有,以此为生。
这一切陆绪无需知晓。
他只需要继续在高空中,继续做不为任何人停留的飞鸟或是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