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忧太同学,你的话真吓人!好多人想当还当不了呢!”五条悟大叫,震惊得差点甩开对方的手。
“我就可想当学生了!当学生这么幸福!!”五条悟谈起了自己看过的电视剧,语气罕见的充满羡慕。
春夏与秋冬的校服,衬衫上绣着的校徽,上课传递的纸条,课间的私语,午餐时的闲谈,一本传遍全班的漫画或小说,忘记写的作业,黑板上写错的答案。
五条悟说了很多,尽是些不起眼,甚至特别无聊的小事,就算是乙骨忧太这种被边缘化的学生都不会在意到的事,可他每一件都说得这么详细。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的青春.....其实很平淡,没有MP4也没有游戏机。”五条悟的声音很低,明明拥有如此显赫的家世,却在这样微不足道的事上感叹。
“很久之后,大约是成年后吧,我才知道小时候偶尔在电视里听过几次的一首歌叫《深夜之门》,是一个叫松原美纪的歌手唱的,但那时候大家早就不听这首歌了。”
“这首歌最先叫.....”乙骨忧太的目光停在对方的脸上,“《留在我身边》。”
五条悟呆滞了几秒,随后张大着嘴长长啊了一声,语调起伏:“这样呀,看吧,老师就是这种什么事都慢半拍的人啦。”
“跟杰、硝子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还被笑话过呢,说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呀。”五条悟有些羞赧地笑了笑,“后来他们带我逛完了整个东京,我也逐渐.....走进了这个世界。”
“真热闹,我喜欢这个美好的世界。”
五条悟哽了下喉咙,挠了挠脑袋,说道:“当学生就是很好嘛,干嘛不想当呢,杰跟硝子读书时就无忧无虑的,现在反而忙得连聚一聚都凑不齐时间呢。”
乙骨忧太定在原地,默默看了他很久,久到五条悟都找不出更多的话来驱散这越发刺眼的阳光。
林间淌过溪流,枝头有鸟雀,偶尔有松鼠与昆虫爬行,明明四周充斥着各种声音,他与他却只剩沉默相对。
“原来是因为这样,才说想让我一直当学生吗?”乙骨忧太轻轻说道,“居然是因为这样.....”
炽热的光将嫩叶都烤炙得翻卷,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漏下晶莹的色泽,少年低下头,第一次在心上人面前哭了出来。
这是自己印象里五条悟第一次如此外露情绪,却是最没想到的一种——羡慕。
拥有一切的他,究竟会羡慕什么呢?
他的账户余额有数不尽的零,能在富士山上随意出行,有好几架私人飞机,全国各地都设有停机场,家里随便一件物品足以抵多少人的数月薪资。
他的衣帽间放满了当季最新款的服饰,身上的每一样都昂贵都令人感到诧异。
他的鞋底总是干净,连尘埃都沾不上,踩在名贵的地毯或洁净的砖面,他的手指只用来签字或盖章,连电梯都有人帮他按。
诞生在人生巅峰的他,却说:当学生很幸福。
他的青春很平淡。
没有随身听跟游戏机。
直到成年后,才知道自己在小学就认识的歌手。
我如同珍宝的悟,觉得最自在的日子反而是他未能体验的少年读书时。
所以才总是一遍又一遍地说读书好、当学生好,这就是他认知里最接近幸福的体现了。
无忧无虑呀,悟,难道迄今为止,二十七年,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光吗?
不然怎么能把这个词跟读书联系在一起呢?你又没去过学校,怎么能笃定是幸福呢?
从哪里觉得幸福呢?那小小的电视屏幕里吗?
若真是这样,那可真是温柔得令人想掉眼泪呀,能从一场戏感受到如此细腻的感情。
难怪六眼会降临在他身上,原来真能有人如此纯粹的爱这个对他并不友善的世界。
所以呀命运,你赐福六眼于他身上,究竟是希望他挣脱禁锢还是背负所有呢?
他拥有一双绝无仅有的眼睛,可那双眼,会如常人一般显露笑意吗?
一旁的五条悟惊得摘下了眼罩,整个人震撼到无言以对,呆滞得连抬起手臂都十分缓慢。
“你怎么突然哭了?”五条悟琉璃做成的眼珠微微烁动,“是......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别哭呀,是老师惹你难过了?我跟你道歉。”五条悟弯腰低头,凑到乙骨忧太面前,用衣袖轻轻擦拭温热的泪珠。
乙骨忧太猛地抱住了五条悟,声音抖得不像话:“对不起。”
对不起直到现在才听懂你的言外之意,对不起这么慢才跟上你的脚步,对不起离你这么近却没能感受到你的孤独。
此刻,乙骨忧太终于明白了那股一直伴随着五条悟的异样感是什么,而他偶尔的沉默又是为何。
他拥有最多的钱与最少的权,他拥有最漂亮的样貌与最被忽视的内在,他拥有最多的能力与最少的感谢。
至高无上的神明,看上去拥有了一切,实际上怀中空无一物。
双手空空,脊梁沉重。
不是因为强大而步履轻盈,是因背负着不属于他的命运,才步履不停。
神明的愿望仅仅是过完普通的一生。
“不要这么说啦。”五条悟拍了拍少年的后背,语气这么轻,连飞来的蝴蝶都吓不走。
“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