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陈远……别闹了!”
瘦小的身影急匆匆出现,撑着把伞一路跑到蛮横撒泼的男人身边。
女人艰难拉开男人,向后排探进半个身子,脸色有些白,立即接续、不停地道歉:“不好意思啊司机师傅,我男朋友喝醉酒就是有点神志不清,他不是有意的……”
“谁他妈神志不清呢?!”
“这是给您的赔罪!!”
“你这么多废话干嘛?!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女人放下100纸钞,抻着男人快步离开。
后视镜里框住的人影只余一点,雨滴随即覆盖。他点开车内存档的播客,干净的、携带轻微鼻音的声嗓响起:“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李商隐。”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黑色的车身冲破雨帘,遁入愈浓的夜色中。
**
[我不吃人]
[我是人啊]
[这一切都是梦]
……
凄厉的尖叫如巨浪裹挟,惊出一身冷汗之余,成功将凌杳拍打出梦乡。
他无由口干舌燥,端起床头冷透的水喝了一口。这股凉一直渗到脚底,拢紧身上的被子,手掌习惯性地往身旁探寻,没有摸到那处毛绒。
思绪短暂停滞。凌杳一边下床,一边打开了途经的灯光。光明撒落,微哑的声嗓显得空泛:“松龄——”
松龄蜷缩在墙角布置好的温暖猫窝,安安静静地、罕见地没有应答。凌杳愣了愣,微冷的指尖轻轻摸上松龄背对的绒毛。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手指太冷,他竟然感受不到属于小猫该有的体温。
“松龄。”
“……”
“松龄。”
“……”
“松龄。”
凌杳轻声唤着,觉得放在松龄脑袋上的手失去了知觉。他只是愣住,视线呆呆地停留在松龄紧闭的眼睛上面。在这一刻,心脏仿佛不再跳动,钝痛的、近乎麻怔的酸楚涌来。
“喵……”
眼见着,松龄的眼睛动了动,半睁开眼睛,气弱地应了一声。
这声猫叫极其微弱,但凌杳视为救命稻草,全身的血液都为此而沸腾起来,理智驱使他抱起它脱力的身体,掏出手机翻到距离最近的宠物医院。
“请尽快赶往这个地点陈师傅!我赶时间谢谢!!”
*
【你快回来,我要睡觉了。】
停好车,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他看到这则信息,笑了笑,打下回复:【外星人也要睡觉?】
很快:【谁说不要的。】
【我困了就得睡觉。】
【我困了困了困了困了困了困了困了。】
【你其实我你这个异星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隔空传来的震慑威力仅有二字:【禁言。】
这次是一则语音信息,熟悉的机械女声:【好的。】
李红内心狂轰滥炸,表面维持平和,保持着礼仪小姐的极佳仪态,双眼直瞪瞪地放神于鬼影不见的门口。
破店、破老板、破打工!!!
破!!!
咚!
李红涣散的眼神瞬间集聚,与满是惊惶的目光相接,对方急切开口:“医生、有医生在吗?!”
凌杳无从得知跟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女人的表情释义,只好面向她夸张张大的嘴巴再次重申:“您好?!有医生在吗?您是医生吗?”
女人情绪激动地捂住了嘴巴,声音还是外放:“你!你你你你你!”
凌杳又急又疑惑:“怎么了?!”
“我是。”
凌杳慌忙转身去获知声音来源,正撞一双染了冷雨的湿润深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