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再打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接的人却并非陈又梅，而是一个年轻的女声。

“您好。”

“您好，我找陈又梅陈总。”黄章遇道。

“这是陈总的私人电话，工作请联系尾号6387。”

说完，秒挂。

？

黄章遇犹豫了下，又打了一遍。

这次不等对方询问，她直接说：“您好，我找姑母，我姓黄。”

“您是……黄博士吗？”

那边的女声顿了顿。

黄章遇心说自己这个研究生读得好，不管是谁都给她升咖。

“是的。”

“好的，您稍等，我跟前台联系。”

电话刚落，侍者就收到对讲机提示，指引黄章遇来到48楼。

48楼是顶层。

走出电梯，楼道里很黑，静悄悄的。黄章遇跺了下脚，一盏盏筒灯接连亮起，48楼的格局也一盏一盏展现在眼前，精致的大理石墙面搭配璀璨流光的吊灯天花板，极尽奢华。走过长长的回廊，黄章遇来到门前。

本来她还疑惑，为什么陈又梅不给自己门牌号；

现在看来，确实不用给。

48楼，只有一户。

敲门之前，黄章遇干了一件事。她从应急通道下到47楼转了一圈。与48楼不同，47楼是两梯三户，并且每户之间距离很近，如果把这三户全部打通，刚好是一个大平层的面积。

验证了猜想，黄章遇返回48楼，摁响门铃。

是陈又梅亲自开的门。

看到黄章遇，陈又梅亲亲热热地把她拉进屋：“哎哟你还带水果这么客气——阿摇快给你姐姐拿拖鞋——大家久等了这就是我那高学历高智商高颜值的侄女……”随着她一口气说了好多话，黄章遇也逐渐看清了这间SSS+级的市中心瞰江豪宅。

以及豪宅里一屋子对她行注目礼的客人们。

好家伙。

这么多人。

因为打通了三户和顶层天台，所以客厅特别的高大，两层楼高的主墙壁都做了无缝衔接，一整张落地窗从南到北，显得相当通透大气。S市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城市随着日落慢慢陷入秋日夜幕，缤纷霓虹的景色在玻璃墙里如同画卷一般铺展开来。远处隐约可见S市的母亲河沅江，虽有雾霾，但也和蔼可亲。轮渡慢悠悠的从墙壁里驶出，又慢悠悠地驶进另一边的墙壁，余下的水波荡漾进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之中。

黄章遇被陈又梅拉到客人们的面前。众人看着她，她也看着众人。

没有人说话。

气氛有些凝滞。

陈又梅站在黄章遇身边，微笑地看黄章遇。

黄章遇也微笑看她。

末了，还是觉得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能太过放肆，黄章遇哈哈一笑，对陈又梅道：“姑母，您早说呀，要知道有这么多客人，我就多带点水果过来了。”

陈又梅笑眯眯地：“好侄女，你能来，姑母就高兴。来，给你介绍下，这几位是陈家的子侄，跟你同辈的。这位是赖记者，在沅江日报；这位是高总，我的合作伙伴；这位是……”

依次介绍完一圈，黄章遇都一一笑着见礼。众人又聊起天来，男男女女，各自觅食。旁边一个女孩拿着双拖鞋过来，弯腰放到她的面前。

“这是你妹妹陈摇。阿摇，你让阿姨把洗好的水果拿过来。”

被唤作陈摇的女孩点头应了，转身去了厨房。

黄章遇这才听出：

这位陈摇，就是刚刚电话里的那个女生。

陈又梅介绍完就去了别处。黄章遇找了个角落默默喝茶，没人搭理她，她也不主动搭理别人，我自岿然不动，坐如金钟。周围人都闹哄哄地各自笑闹打趣，她拿出平板，看这一周以来积攒的文献。

这一隅，安静无尘。

有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黄章遇并不理会，一直看到夜色深沉。等她伸了个懒腰，稍作停顿时，发现有几个人正在看她。

几个年轻的男女偷窥议论她很久了，本来窃窃私语，被黄章遇捕捉到目光，竟然凑过来找她说话。

“你在看什么？”一个年轻男生问。

“文献。”

“文献？你是学考古的吗？”

黄章遇笑着摇头：“我学电子科技的。”

几人很认真地讨论了下电子科技和考古之间的远近程度，最后话题又回到黄章遇身上来。

“听说你特别厉害，能考上S大的研究生，我大学好几个兄弟也连年考，但连年考不上。”还是刚刚的年轻男生。他叫陈况俊，是陈家二房次子，也是陈又梅的侄子。

“考不上也比你强！——你那本科文凭还是老爷子花钱给你买的！”陈沅是陈况俊的堂兄，眼睛细细长长的，像弥勒佛一样。

“高中没毕业的就别在这儿瞎逼逼了。爷爷心疼我，看我不是读书的料，早就让我学着上手生意。你呢？大爹前年给你那两千万，是不是又打水漂了？还是又拿去骗小妹妹了？”

“两千万算什么？我早晚会赚到一个亿！”

“你！……”

“好了你们别吵了，让外人看笑话。” 一个成熟女性道。她叫陈荣佳，是陈家大房独女，目前在辰荣集团总部工作。“你别搭理他们，都是一群文盲，有机会邀请你来我们集团参观，辰荣对待人才的态度还是非常尊重的。”

黄章遇笑道：“其实读研没什么了不起。就跟做生意一样，你们要琢磨的是怎么把钱赚得多多的，而我研究的，是怎么把钱花得少少的。没什么区别。”

她态度自然，语气随意，又没有一点架子，很快就和几个年轻人混熟了。黄章遇跟他们讲一些校园里的八卦，陈家子弟也跟她分享了一些富人圈里的隐闻。一来二去，很快就到了饭点。

男人们喝酒，都坐到顶头的几个位子。陈荣佳和黄章遇坐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空位。黄章遇想起刚刚给自己递拖鞋的那个女孩，便问“要给陈摇妹妹拿碗筷吗”。陈荣佳说不用管她。黄章遇看她表情冷淡，没有再追问。

酒过半酣，有些客人离席去抽烟打牌什么的。黄章遇吃了一点，觉得有些油腻，起身去厨房接水喝。

这房子着实大，七拐八弯的，愣是找了半天。等终于看到厨房，黄章遇正要进去，忽看到里面有人影闪动。

天生的警惕性让她马上闪身，悄悄躲到拐角后。

她偷偷往里看。

一男一女站在油烟机下面。男性四十多岁，半侧着身，一只手压在油烟机上。

是刚刚见过的高总。

而他身下躲着一个女孩，背对着男人，呈防御性姿势，似乎很想逃走。

男人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女孩躲闪着想走；

可男人稍一抬腿，就把她圈在里面。两人彼此推迎一番，女孩几乎要被男人搂在怀里……

厨房的空间很大，足以容纳所有罪孽与欲望；

门是紧闭的，什么哀求都透不出来。

可躲在拐角的黄章遇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那个女孩，是陈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