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老师经常会问一个问题:你的梦想是什么。那时候的黄章遇因为章晚屏常年不着家,所以她那时的梦想就是母亲不那么忙,能多陪陪自己。后来上了大学,她能够独立生活,梦想就变成了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工作以后,受够了社会的毒打,黄章遇就想着能有一天展翅高飞,不再受原生家庭和经济关系的束缚。
可说到底,她的梦想,究竟是什么呢。
或许,她根本没有梦想。
心无所求,
便无软肋。
黄章遇的喉咙因为干渴而越发的瘙痒,咳嗽被生生咽回肚子里。身后客厅,人们的欢声笑语已近高潮;玻璃门内,上位者已近得手。猎物的哀求透过门缝传递了一丝丝出来,可这一丝丝,在世俗的欢笑面前,实在太弱太弱了。
没人会去理会蚊蝇的悲鸣。
更何况,自己也是一只蚊蝇。
黄章遇没有动。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陈又梅时,她那保养良好的脸上没有一丝岁月的痕迹,饱满得如同少女,完全看不出生养过孩子。或许这就是陈家的内部生态,把亲生女儿献给合作伙伴,以换取生意上的商业利益……
等等;
黄章遇忽然惊醒。
想起刚刚陈荣佳的态度,她忽然猜想:
自己或许正在偷窥到某些隐秘的证据。
厨房内的地板上已剥落了几件衣衫,如同幼虫被拔掉的翅膀,颤抖的,隐晦的。四下里空荡无一人。在这缤纷寂寥的秋夜里,除了自己,没有人能插手这一场正在进行的虫蜕。
动物天性在这一刻释放得淋漓尽致,丛林法则展露出它最真实的面孔。
黄章遇并非好人。
可她现在有动手的充足理由。
她看到一旁暴露的水管,正好对着厨房的方向。厨房旁边是备餐室,一应厨具俱全。柜台面上很多切碎的水果和水果刀。黄章遇还机缘巧合地发现——角落的垃圾桶里,有自己带来的两盒水果:
连盒子都没打开。
黄章遇并不在意,找了个不被发现的角度,先试了几遍,然后腰部旋转,带动上半身发力,以一种韧带拉弓的姿态,将水果刀狠狠插进了水管之中!
水花一下子喷涌而出!
巨大的水流将空间内的所有浑浊一冲而散,尖叫地扫射一切肮脏卑鄙之物。玻璃门上暴雨如注,受惊的动物因领地受到威胁急忙停止侵.犯,伤痕累累的幼虫终于有机会振翅脱逃。
黄章遇擦干净刀具上的指纹,放回原处,离开作案现场。
等从次卧的卫生间出来时,黄章遇才得知厨房水管爆裂,已请物业来修。陈又梅斥骂了前来维修的物业人员,说花了这么多钱养了一群废物。而宴席也没有持续多久,9点不到就恹恹而散。
在场的要么有车,要么有司机,要么有车又有司机。临走前,赖记还抱着高总说要再喝几杯,高总说家中娇妻相守,不敢多待。陈家的几位自然是要继续享受夜生活的,邀请黄章遇去白金汉宫唱K。陈又梅说有东西要送给黄章遇,黄章遇便婉拒了陈家子弟的邀请,跟着陈又梅回到4801。
重新踏进4801大门的那一刻,黄章遇心中有一个声音:
重头戏,终于要来了。
宾客散场的4801如同一锅冬天吃剩的火锅汤,表面浮着一层油渣,下面肮脏污秽不堪。阿姨在打扫战场,除了客厅,厨房也乱得一塌糊涂。陈摇也在帮着收拾,陈又梅看她一身都被打湿了,嫌弃地让她赶紧换衣服。接着陈又梅把黄章遇引到二楼,筋疲力尽地往沙发上一倒,大声呼喊:“阿摇?阿摇——”
陈摇从一楼跑上来,怀里还抱着换洗的衣物。
“去卧室里把我给章遇买的那个包找出来。我要跟章遇单独说会儿话。”
目送女孩的背影消失,黄章遇倒了一杯水,递给陈又梅:“姑母,您今天辛苦了,来,喝口水。”
“哎,不服老不行了。”
陈又梅没接,挥挥手,脸上有一丝倦色。黄章遇笑道:“姑母哪里的话,辰荣集团的未来,可都在姑母身上呢。”
“你个小丫头片子!哪看出来这?”
“您能力强,情商高,人缘也好,一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干什么不能成功呢?”黄章遇叹道:“我妈跟您一样,也是个事业型女强人。从小到大,她都没怎么关心过我——阿摇妹妹经常一个人在家,想必也很寂寞吧?”
陈又梅顿了半晌,才接上话头:“……你妈妈那也是为了工作,心里是最疼你的。”
黄章遇又把水递给她。陈又梅接过去,抿了一口。
沉默。
二楼客厅比一楼要矮一点,但视野更为开阔。茶几上有一只绣黑金纹底的墨绿色陶瓷签字钢笔,黄章遇觉得稀奇好玩,拿起来把玩。
她知道陈又梅在观察她。
但她就是不开口。
看谁憋死谁。
“今晚在场的,你可有中意的?”
终于,陈又梅出声问。
“这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