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

昨日的记忆碎片般涌来——海棠树下染血的唇，颤抖的指尖，还有她惊恐的泪眼......

他下意识想撑起身子，却不想胸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不得不僵住动作，额间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咳......"

他闷哼一声，强忍着痛楚，试图再动一下。

"主上！"清风几乎是破门而入，一个箭步冲到床前，"别乱动！"他小心翼翼地扶住沈砚之的肩膀，"可是要起身？"

沈砚之微微点头，唇色苍白如纸。

清风连忙取来软枕垫在他身后，动作轻缓地帮他调整姿势。每动一下，沈砚之的眉头便皱紧一分，却始终未发一言。

清风拧了热帕子，小心地替沈砚之擦拭额角的冷汗："昨夜三更时，公主来过。"帕子掠过他微颤的睫毛，"说是要等主上醒来...亲自道歉。"

沈砚之听闻，指尖不由一颤。

"下半夜斩渊来劝，"清风继续道，"说公主这般蓬头垢面、衣裙染血的模样，如何能好好道歉...公主听了后，这才离开。"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咔嚓"轻响。沈砚之抬眸，只见窗棂上摆着个精巧的食盒，一支海棠花斜斜插在盒边。

清风推开窗，正瞧见一抹石榴红的裙角消失在回廊尽头。食盒里的碟子上整齐码着几块红枣栗粉糕，旁边压着张字条：

“不许死，好好养病。等你好了，随你怎么罚。”

沈砚之忽然按住心口，那里传来的不再是剧痛，而是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悸动。

清风将食盒轻轻放在床榻边的小几上。沈砚之苍白的手指抚过字条上那略显潦草的笔迹，指尖在字上停留了片刻。

他拿起一块红枣栗粉糕，动作牵动心脉，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糕点入口，松软香甜，却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红枣的甜腻，带着栗子特有的清香。

"主上，味道如何？"清风小心询问。

沈砚之垂眸，看着糕点上一层薄薄的栗子粉，轻声道："甜而不腻......味道很好。"

——是她亲手做的。

他太熟悉这个味道了。当年在太学府，她第一次下厨，做的就是这红枣栗粉糕，那时她手忙脚乱，把厨房弄得一团糟，成品却意外地合他口味，但是北境不盛产红枣，这个糕点已经许久未吃过了。

清风看着主上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识趣地退了出去。

清风刚退出思光阁，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将他猛地拽到廊柱后。

"怎么样？"萧明昭揪着清风的衣袖，眼睛亮得惊人，"他吃了吗？"

清风看着自家公主发间歪斜的珠钗，还有袖口沾着的面粉痕迹，忍笑道："主上用了整整一块，还说......"

"还说什么？"她急得跺脚。

"说'甜而不腻，味道很好'。"

萧明昭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正要欢呼，突然捂住嘴，做贼似的压低声音："那他...有没有提起我？"

清风故意沉吟："这个......"

"你快说！"她急得去掐清风胳膊。

"主上看着字条笑了，"清风灵活地躲开，"特别是看到'随你怎么罚'那里......"

萧明昭的脸"腾"地红了，扭头就跑。

萧明昭正提着裙摆小跑，转角处突然撞上端着干净衣物的蜀锦和侍女。

"哎哟！"蜀锦眼疾手快地扶住差点翻倒的衣篮，"公主何事这般开心？"

萧明昭二话不说将她手里东西塞给旁边侍女，挽起蜀锦的胳膊就往外走："来得正好！陪我出去采买些东西。"

蜀锦被她拽得踉跄："公主慢些！您要买什么这么急？"

两人匆匆走到谷口，却见灵霄正悠闲地啃着草料。白马见到萧明昭，亲昵地凑过来蹭她肩膀。

"好马儿，"她拍了拍灵霄的脖颈，"带我们去集市可好？"

灵霄长嘶一声，萧明昭翻身上马，随即让蜀锦也骑上一匹，两个人策马而去。

到了集市，蜀锦跟在萧明昭身后，看着她兴致勃勃地在人群中穿行，原以为公主会直奔首饰铺子，却见她拐进了一家又一家布庄。

"这块云锦如何？"萧明昭抚着一匹月白色的料子，指尖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要最柔软的那种。"

掌柜连忙捧出压箱底的雪蚕丝云锦："姑娘好眼光，这料子贴身最是舒服，就是价钱..."

"包起来。"萧明昭已经转向绣线架子，"再要金丝银线各十束，孔雀翎线有没有？"

蜀锦看着公主认真挑选的背影，恍然大悟——这是要亲手做绣活啊！

日头西斜时，两人终于采买完毕。

萧明昭怀里抱着精心挑选的布料，腰间荷包里塞满了各色丝线，连发间都别着几根试色的绣线。

"公主要做刺绣？"蜀锦好奇地问。

萧明昭脸颊微红，指尖无意识地卷着一缕发丝："我...我手工不太好..."她抓住蜀锦的手，"到时候你得教我！"

蜀锦忍俊不禁点点头。

此时灵霄在谷口等候多时，见到她们便亲昵地蹭过来。萧明昭把布料小心系在马鞍上，突然问道："蜀锦，你可知...他喜欢什么香？"

"主上平日多用松竹清露，"蜀锦帮她整理绣线，"不过..."

"不过什么？"

"公主及笄那年送过一盒紫苏香，"蜀锦抿嘴笑道，"主上珍藏至今，只在重要日子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