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车,愣着干嘛?”
大半夜响喇叭会扰民,何逍调了个车头,用车灯闪提着保温盒站着不动的周允辞。
老宅大门重新上了锁,院子里,旺仔被惊动,抬头看了一眼,又懒洋洋趴回去。
周允辞站在台阶上,斟酌了几秒:“你接你舅舅用这个?”
“不然呢?”何逍长腿支着地,拨了拨车头系着的“出入平安”的红布条,“你打算坐越野车还是轿跑?”
“我知道了,你自己睡不着就想轰醒所有人,真坏。”
“我的意思是,舅舅坐哪?”
坐车头上,何逍心想,凉凉道:“谁说要拿这个载他了。”
“他坐行李箱上,你拖他,我载你。”
好歹毒的计划,周允辞真的要鼓掌了,恨不得架个摄像机拍下来,明天上午发布,明天下午上热搜,明天晚上开直播,后天就赚上广告钱。
“或者你让他跑回来,”何逍“啧”了声,不大耐烦,“你到底上不上,再有意见就你跑回来,没几百米不知道有什么好接的。”
叽里咕噜一顿输出给周允辞说的一点脾气也没有,索性三步两步跨上电动车,何逍掏出个Kitty猫头盔反手给他扣上。
周允辞老实让他扣,抱着保温盒无比安分:“我又没说不坐。”
“哦,忘记你要做全鲤城最靓的电动车侠了。”
“......”
这破车后座太小,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挤在一起,周允辞膝盖几乎顶到何逍后腰,手也不知道往哪放。
他犹豫了一下,把保温盒放在两人中间,一手抓住后座侧边金属架。
何逍嗤笑一声,猛地拧动油门,车子窜出巷口,“全城最靓”差点飞出去,保温盒就往前扎,给何逍后腰硌得生疼。
何逍:“......”
周允辞:“......”
“你能不能抱稳点?”有人倒打一耙。
终究是Kitty猫坏了事,“全城最靓”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你抱紧了。”
“哦。”
下一秒冰冷的保温盒就被挪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的温热。
何逍动作有瞬间紧绷,低头看了眼环住自己腰的手臂。
也行吧。
后面的路程开得异常平稳,两三点钟,路上人少得可怜。
前方路灯闪烁,电动车从夜色里穿过去,路过街边仍在营业的烧烤摊,风把何逍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
周允辞的掌心隔着单薄的T恤感受到他腰腹的体温,皱了皱眉,替他收紧了衣摆。
何逍喉结滚动:“......坐好。”
“冷不冷?”
放平常何逍高低嘴硬两句“你瞧不起谁呢”,但他想起来了,自己本来去小客厅是要拿外套的,就是被这个人吓忘记的。
他将逮住一切机会给周允辞找麻烦。
所以他任由夜风猛烈地灌进衣领,毫不犹豫往周允辞头上怪:“冷啊,冷死了,还不是有些人半夜不睡觉乱跑,害我外套都忘了拿。”
“那你怪我啊?”周允辞也没外套,只能手臂又收紧了些,“我以为进了家贼。”
“贼你个Hello Kitty,你松开点,我要被你勒死了。”何逍没好气道。
夜巷慢慢宽起来,小电驴慢下来晃进青石板路,灯光不那么明亮,屋顶破破烂烂,没有簪花也没有姜母鸭。
铺面挂着昏黄招牌,清吧排排坐在老建筑里,都开着,夹着馒头店、扁食店、油条店,都关着,稀奇古怪的文创店开一半关一半,取决于老板的独家作息。
老建筑敞着门,隐约传出吉他声。
木牌上用毛笔写着“旧馆”。
何逍熄火,长腿一撑:“到了,下来。”
“这是哪条巷?”
周允辞本以为会听到什么陌生地名,没想何逍头也不抬蹦出一个“西街”。
抬眼看了看,没看着常见的开元寺、钟楼,但暗空中的双塔剪影昭示着事实不容置疑。
“不长你印象里那样,”何逍摘下头盔,趁周允辞没注意,给他来了一张Kitty猫写真。
“还挺帅。”
何逍欣赏了会儿,继续说,“但确实是,只不过是后半段。”
“泉州的街要是全给你翻新了那还得了,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没多解释,径自往一旁的旧馆走。
旧馆是旧古厝改的酒馆,曾经卖花生甜汤,前老板把老板之位世袭给了现老板,旧馆菜单最后一栏是招牌花生汤。
隔壁是有名的糕饼店,赶在没关门前早点来就可以吃上满煎糕摇晃红酒杯,或者炸薯条配花生汤。
投影仪放着蜡笔小新,台上的人涮着吉他弦唱《欢喜就好》。
那种被酒精洗过嗓子的半吊子民谣版。
“人生海海,甘需要拢了解
[人生海海,哪需要全部了解]
有时仔清醒,有时轻彩
[有时要清醒,有时随便就好]
……”
荒诞的好听。
何逍全当没听见。
朝吧台边戴个鸭舌帽的人走去。
这位传说中的舅舅比想象中年轻许多,帽子边的头发是几缕银灰,挑染的,右耳三个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周允辞奇异道:“舅舅挺潮。”
“沿海容易风湿,”何逍今晚句句带刺,头也不回,无差别攻击。
“小火你又在画什么虎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