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是一段记忆,所以想要解铃,就得先找见系铃人,也就是这界的主人。
找到它,然后送走它,这就是神调官的任务。
虽说是送走,可送哪里去,也是要分情况的。
记忆循环往复,若是不吃人、不害命的界倒无所谓。活人要是不小心闯入,顶多做几场噩梦,实在不行打个喷嚏发个小烧也就过去了;
神调官找到主人后,送它过了桥,就算解了铃;
可若是沾了血的凶界,放任它不管,它就会越吃越大,越吃越贪婪。从一个院吃到一个村,从一只羊一头牛吃到人山人海,最后被鲜血迷昏了头,早都忘了自己是谁、限额又是几位,变成一头再也吃不饱的怪物。
这种怪物自然不能放它上桥,否则那渡魂的桥和旋转餐盘能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甚至不仅自助,还免费。
可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它们吃人,自然就有东西吃它们。
比如被鬼母的鱼,还有老佛爷的嘴。
但无论是被当做三无鱼粮还是永驻青春的邪恶保健品,这都是后话了。
因为这界的主人并不好找。
它们通常会藏在记忆的某个角落,有时是人,有时是物件,有时既不是人也不是物件,而是一道声音,一片影子,甚至看不见摸不到的鬼魂。
换句话说,只要它不想被找见,有的是办法;可要是想找到它,除了一遍一遍地走轮回,一寸一寸地摸索细节,是不会再有其他捷径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界只能消解,却没办法彻底送走的原因。
——这里的消解,大都是针对穷凶极恶的界。比如一些帝王的陵墓,古神的寺庙,就常用草扎的刍灵和新鲜的牛羊来代替活人,用来祭祀。
不过八乙湖的这个岛,虽然吃了人,却还不至于那么凶,顶多算是个雏形。毕竟姱姮山是个人流量很大的景点,而在此之前,还从未传出过类似的事件或是传闻。
况且,如果真是凶界,想必那老东西就是断手断脚,都断然不会让虞宝英跟来的。
谢山停指尖捏着眼镜腿,懒懒散散地落在队伍最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岛上四处都林立着黑漆漆的八角楼,烛火挂在高挑的枝头,星星点点,仿佛一朵朵绽开的血花。
也不知何时落过雨,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腥气,潮乎乎的黏在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他突然开口问道:“你们这边的祭灵……要准备什么?”
惊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扭过头,狐疑地盯着后面那张落在阴影中的脸。
这人身量欣长,又背着光,其实并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却下意识让人觉得危险。
“看我做什么?”
谢山停颇为无辜地耸了下肩,“你不讲清楚,我们要怎么帮你们?总不能只是喝肉汤?”
“……”你也是想得美。
惊羽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半响才说道:“庙祭一共要准备三天,在最后一天晚上正式举行仪式。”
“是要祭谁呀?”冯裕趁机打听道。
惊羽愣了愣:“……一位古神。是‘妈妈们’的祖先,因为没有这位神仙,就没有‘妈妈们’,我们也不会活下来,所以,也是我们的祖先。”
“哦。”冯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这祖先叫啥啊?”
惊羽似乎没想到这点着脑袋的人会这么问,几不可查的,他眉眼间闪过了一瞬惘然。
这动静太过细微,很快,他就红着脸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不该问的别问!”
“……”我问啥了?咋就又成不该问的了?
冯裕欲哭无泪地缩回了想要装点东西回去的脑袋,途径半路,还惨遭虞宝英毫不留情的嗤笑声。
虞宝英大摇大摆地挤开了没用的神官,昂着脑袋,一脸神气地和惊羽肩并肩:“继续说呀小朋友,这三天你们到底要准备什么东西啊?啧啧啧,应该很丰盛吧,我看刚刚岸边停了那么多条船,那船上东西可不少呢?”
惊羽点点头,说:“那是要往‘供汤’里添加的食材。不过今天是第一天,汤里还没什么东西,往后两天,会越来越丰盛的。”
供汤?这又是啥玩意?
虞宝英皱着眉头,试图从谢山停让他攻读的古书古画里倒出点能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