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失所望。
他倒是知道祭灵,也知道祭灵并不是一个固定、刻板的流程,而是融入了不同地方、不同年代的风俗习惯,就和过小年,有些地方吃饺子,但有些地方吃元宵是一个道理。
祭灵也是,有烧纸人的,也有渡灵船的,两者兼备的也不少,总之五花八门,风味十足。
但是喝汤……这还真没看到过。
他舔了舔嘴角,偷摸瞅了一眼身后的监考老师,压低了声音,尬笑着现充道:“那个……这‘供汤’这么豪华,是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吗?”
“当然。供汤可是妈妈们亲手熬来祭祀祖先的,据说喝了它之后,一年都不会生病、不会流血,留下来的孩子们不会变坏,离开的哥哥姐姐们也会平平安安度过一生的。”
惊羽说这话时,不知为何,很难过的样子。
他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这话里有什么东西,突然让他这么颓丧呢?
冯裕蹲下身,看着那孩子藏起来的眼睛,试探着问道:“你好像……不怎么开心呀?是因为那些要离开的哥哥姐姐们吗?”
小孩手指磨蹭着肩上的草绳,点了点头,也看向冯裕,说:“我不想他们离开。”
“那不离开就好了呀。”
“当然不可以!”惊羽突然提高了声音,把蹲在眼前的两只鹌鹑吓了两跳。
好一会儿,他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妈妈们不会同意的。”
“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吗?”
惊羽点了点头:“神树里人太多了……每年庙祭之后,妈妈们都会送走三个到了年纪的哥哥姐姐,送到大山外,过山外人的生活……”
他的指尖越来越用力,失去了知觉一般,甚至磨出了血水后,这人还在使力!
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是没有生命的……可冯裕还是忍不住犯蠢。
他一把捉住这孩子的手腕,下意识道:“你别这样。”
不捉不要紧,这一捉。
惊羽抬起头,两行鲜血从他极度惊恐的面容上涌出。他惨白地落着泪:“我不想他们离开……因为、因为……我也会被送走的啊……”
还不等谢山停出手阻止,这孩子霎那间!如同一束被拉响的礼花,“嘭——”的一声,就不见了人影。
洋洋洒洒间,只剩下了漫天的飞花,仿佛一场没有止境的血雨。
“……”
冯裕这回是真想哭了。
他泪眼汪汪地看向谢山停:“我、我是不是又干坏事了?”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那孩子炸了,只能说明冯裕问得话、或者是一些动作,碰巧戳到了界主的痛点。
——界主是敏感肌,这么不掺杂一点技巧、莽莽撞撞地一栋乱戳,只会让界主越来越警觉,他越是警觉,神官做事只会难上加难。
谢山停也没想到这破孩子倒霉起来威力这么大。他皱着眉,冷着脸,现在就是很后悔,怎么带出来之前忘了给这油罐子驱驱邪呢?
实在是失策。
那轻飘飘的细屑淅淅沥沥,远远近近,重重叠叠,覆盖了这茂密的黑夜。一时之间,只听见它飘落时那种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你们看——”
虞宝英突然叫道。
他虽然书读了不少,可到底也是第一次进界,此时咋咋呼呼地指着前面,音调都受了惊似的劈了叉。
在离他们不远处,湿乎乎的雾气裹挟着纸花,旋转中竟然升腾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
这影子轻盈又蓬松,不一会儿,就长出了细细的手脚和圆圆的脑袋,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那是一个小孩子。
一个和爆炸前的惊羽,一模一样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