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坐!”
话毕两人落座,元吉取了碗筷也已经回来了,摆好在谢柏鸢面前。
“先生动筷吧!”
谢柏鸢双手接过银筷:“多谢殿下。”
太子作为一国储君,所有的膳食都是有人专门负责的,并且会定期根据太子的饮食情况和天气进行食谱调整,摆在桌上的都是如今时令的蔬菜,摆盘精致,味道上佳。
用膳时,两人十分默契的一言不发,直到两人放下碗筷,在宫女的服侍下,漱口、净面,待宫人将餐具全部撤下,宋柏鸢才主动开口。
“殿下刚刚说有困惑要下官解答,殿下请说!”
纪昱调整了坐姿,面对着谢柏鸢然后整理了身上的衣物,将元吉斟好的茶水放到他面前:
先生先喝口茶水,其实孤也是偶有所感:“都说天家先君臣,后父子,先生怎么看?”
他接过茶水,低眉敛目浅饮一口盏中清茶,然后抬头:“天家君臣是建立在权利之上,有君臣才有上下,有上下才有礼仪,无权利就只是父子?”
纪昱颔首未说话。
“今日殿前,王叔刻意羞辱,先生不生气吗?”纪昱继续问道。
平淮王出言冒犯,刻意贬低,换了旁人只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可是当时他却依旧是不改颜色,淡定自若地反击,到底是他淡泊名利还是心机深沉有意掩饰情绪,纪昱实在想知道。
谢柏鸢将茶盏放下,反问:“殿下如何看待伶人乐妓?”
“伶人乐妓多为轻贱之身,出卖色相取悦客人,以其为生存之计”
“不错,那殿下以为他们是不是天生就是出卖色相的伶人?”
“若有旁的生计,自然也是不愿的吧!”纪昱若有所思。
“不错,同样为人,教书育人的先生是为了生计而教书,卖唱的伶人也是为了生计而卖唱,都是为了生计,为何一定要分出个贵贱呢,若是有旁的出路,他们未必就愿意待在那烟花柳巷里蹉跎一生,许多文人雅士自诩高贵,不过就是托了家世之福罢了。”
纪昱被这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是啊,说到底不都是世道作乱,朝廷无能,才会有人堕落烟花之地谋求生存,从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更不曾想过里面的因果循环。
他突然起身,连碰洒了桌边的茶盏都恍若未闻,双手交叠,恭敬地朝谢柏鸢行礼:“学生受教了。”
谢柏鸢并未阻拦,他十分心安地受太子的礼,严格来说这是太子作为学生给他行的第一个大礼。
……
平淮王出了乾清宫就带着一肚子的憋屈,直往太后的慈宁宫方向去,世子纪穆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他回头愤愤地看着正殿的方向,冷哼一声:
“哼,不过是一个酸腐书生,以为得了皇上的青睐,攀上了东宫就了不得了,竟敢如此顶撞本王,本王倒要看看一个谢柏鸢,能掀出什么风浪。”
纪穆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垂首站立。
他此刻心绪不佳,左右看谁都不顺眼,看着纪穆这个唯唯诺诺的嫡子,更是心烦,也不顾场合,在这人来人往的深宫之中半分也不掩饰,厉声呵斥: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软弱至极,哪里有半点我的风范,去去去,莫在我跟前碍眼!”
说罢扬长而去,将纪穆这个世子丢在朱红的宫墙之下,他走得决绝,自然也就没看到那个他那个“软弱”的长子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冷意……
待他消失在庆思门尽头的时候,平淮王世子朝着反方向走去……
慈宁宫中,偏殿的围屏之后贵妃榻上,太后身穿常服靠在上面,闭目养神,一双腿相叠榻上,旁边的冰鉴,几不可察的气体不断上升。
慈宁宫大太监李桓跪坐在一旁的白玉脚凳之上,双手灵活地游走于榻上莹润的小腿,眼神却很是清明,没有半分旁的心思。
“还是你伺候的哀家舒坦,旁的人手上功夫不到家,不是轻了就是重了,便是红樱此处也不及你!”
“红樱姑姑好红妆,通医理,手上还有保养的功夫,奴才是万万比不得的,也就这些功夫能得娘娘青睐。”他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仍旧平稳。
“你与红樱都是哀家身边的老人儿了,少了谁都是不行的。”
“是娘娘抬爱了!”
太后适时地换了个姿势,腰间的酸意仍旧明显,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泛酸的位置,李桓心领神会移动双手:
“想来真的是老了,只是多折腾一回,哀家这身子便通身的不痛快。”
李桓跟在太后身边这些时日,对太后的性格也是了解的,跟许多普通女人一样,她最在意的就是逐渐老去的容颜,所以才会将红樱这个母家的侄女带进宫在身边伺候。
“娘娘您凤仪万千,您看看这偌大的后宫,哪一个不是精挑细选进来的,可又有哪一个能比得上您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