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过晌午的课程,谢柏鸢还是被太子殿下留了下来:
“孤已禀报了父皇,日后先生您就留在宫中与孤一同用膳,下午与孤一同练骑射。”
“下官……”
“父皇说了,谢先生您身子有亏,往后宫中太医会为您诊脉,开药膳的方子,将养身子,日后也能更好地教授孤,再者礼、乐、射、御、书、数乃君子六艺,谢先生可不能因为不善骑术就刻意逃避呀。”
谢柏鸢推辞的话还没说出口,在舌头尖打了转就被纪昱堵得咽回了腹中。他曾经用圣上的口谕拿捏太子殿下,太子聪慧,竟然举一反三用回到了他的身上。
圣上金口玉言,他一个小臣只能遵旨。
午膳过,元吉服侍太子殿下更衣:
“殿下为了谢大人真是肯费心,明明是您向圣上求了为谢大人调养身子的旨意,如今还要尽数推到圣上的身上。”
纪昱低头,看看腰间的玉带,满不在乎地说:“本来就是父皇的旨意,孤也确实没有说谎不是吗?你都没瞧着他那身子,热了不行,冷了也不行,哪里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孤看一阵大风来,都能刮飞了他,他既做了孤的先生,身体这样差可怎么行?往后若是教书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岂不是耽搁了孤?”
元吉几乎立刻就抓到太子话里的重点:“殿下的意思是愿意谢大人一直教您了?从前的那几位先生,您哪一次不是想着法子将人弄走?”
纪昱惆怅地叹气:“唉,就算孤将他再敢走了有什么用,父皇母后还是会不停地找新的先生,与其是那些迂腐不堪的老头子,还不如谢柏鸢,至少他——长得好。”
元吉忍不住笑出声:“殿下原来是图谢大人长得好。”
纪昱重重地在他脑袋上敲了敲:“笑什么笑,孤看你是找打。”
元吉捂着脑袋嗫嚅着知错了。
谢柏鸢长得好只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原因,重要的是谢柏鸢身世清白,不是任何一方刻意塞进他身边的,是众人都不看好的太子太师,只当作一个玩伴的,如此正合他意,即使谢柏鸢在他身边久伴,他也是众人眼中那个品质差的次等玉,难以雕琢。
纪昱:“谢先生的骑装可送去了,合不合身?”
元吉:“谢大人正试着呢,殿下真是有远见,早早就让人准备了谢先生尺寸的骑装。”
“孤身边的人,怎么能不会骑马?”说着整理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将孤让你准备的那把弓拿上,谢先生骑射不精,不能用普通的弓。”
“是。”
满意地看了看镜子里身着骑装的少年,英姿勃发,恣意开怀。
程九迟曾经不止一次向他讲述草原上的辽阔壮丽,风吹起的草浪、遍地的牛羊、翱翔的雄鹰,每一个都是他的心之向往,可他出生在这皇城,一辈子都要被困在太子的躯壳里,在朝堂的多方势力中斡旋。
元吉不理解太子殿下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殿下真是人中龙凤,哪家姑娘若是能做太子妃,可真是天大的福分。”
纪昱:“就你嘴贫,孤这样的名声,说这些做什么?”
“殿下龙章凤姿,英武非常,选太子妃也只是时间早晚的事。”吉无说着扯了扯掖着的一角。
“对了,谢柏鸢这个年纪是不是也该娶妻了?”太子突然问。
元吉思考片刻:“谢大人这个年纪是该娶妻了,谢大人生得好,年纪轻轻又受陛下重用,官媒早该踏破门槛了吧,娶妻生子想来也快。”
纪昱突然想起那日玉馐楼遇到的那位姑娘,少女情思,倾心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日后的妻子会不会就是那样的……
他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谢柏鸢的婚事,与他何干?
“好了出去吧。”他说
两人走出房间,正逢对谢柏鸢也换好衣服出来。
一身鸦青色窄袖锦袍,衬得他皮肤更加白,袖口绣着银色的祥云纹、腰间束着玄色革带,露出窄瘦的腰身,腰侧垂下一枚品质一般的羊脂白玉玉佩,随着他的步伐摇曳,尺寸不错恰好合身。
原本日常束在冠内的青丝尽数散了下来,束起一个高马尾垂于脑后,多了几分与他这个年纪相符的人气儿,明明是凌厉劲朗的衣裳,偏他生的眉目疏朗、温润如玉,倒似一滴浓墨入水,晕开一片涟漪。
这一身衣服与他平日的着装风格大相径庭,众人眼中闪过惊艳,纪昱也不例外,但也只是稍纵即逝。
元吉看院子里的众人都在看谢大人,上前喝斥:“好了,都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说罢众人才作鸟兽散了。
“真是太瘦了些……”纪昱这样想,不自觉也这样说出了口。
谢柏鸢听他念叨了一句,没听清说了什么:“殿下方才说什么?”
纪昱:“没什么?时辰不早了,走吧,别让表兄等急了。”
“程小侯爷也在?”他似乎很惊讶。
纪昱回答:“自然,孤的骑射都是表兄亲自教的,表兄自小长在边关,征战无数,骑射自然是旁人不能比的。”
几人到校场的时候,程九迟已经骑马在跑马场上跑了许久,见一行人过来,也不着急,只是挥了挥手,跑完剩下的才翻身下马,将身上的弓和箭羽都递给了身边的下人。
他不愧是在边疆马背上长大的男儿,马儿在他的驾驭下乖巧又温驯,搭弓射箭都如在平地之上进行。
“参加殿下!”程九迟手中还拿着短鞭。
谢柏鸢也垂手行礼:“下官见过侯爷。”
“起来吧,太子殿下到底还是将你弄来了。”程九迟说
“啊……”谢柏鸢没听懂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