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给你的画稿你看了吗?”宁霂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看过了,我觉得不错,就按照这个风格就可以。”李邵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
“那行,那就这么定了。”得到了认可,他终于放松下来了。
宁霂为了这个画稿已经熬了3天了,倒不是邵哥对画稿有要求,完全是他自己过不了自己的那关。
“我这边没问题,你自己决定了就行。”李邵说。
“对了,你那边还有什么作品吗?”邵哥又问了一句。
“什么样的作品?”
宁霂从小学画,让他习惯了用画画记录生活。毫不夸张地说,现在在他家,能立刻拿得出手的画作,怎么也有十几幅。
这还不包括那些半成品。
“都行,你的得意之作,又舍得卖了的。都可以。”
宁霂第一时间想到了某天晚上他冲回家画的画。
那是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一个画面。
黄色鸢尾花在清澈的水边,恰好经过的褐色小舟,以及日出东山的阳光。
这幅景象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眼前的,他在第一时间就简单描绘在随身携带的素描本上了,但也还是赶不及回家把它完整地画出来。
他记得那次好像是连续画了两天,一直没有停笔。
画完成之后他直接饿晕了过去,又睡了两天整。
“是有几幅,给你拍照看看?”宁霂问。
“行,你发吧。”话是这么说,每次宁霂发过去的照片都只会收到“可以”两个字回复。
宁霂挂了电话,本来打算直接躺在床上就睡了。可最后还是坚持选了几个满意的画作,不立刻去做他怕会忘了。
毕竟最近状态不是很好。
就这样又忙了大概两个小时,宁霂才终于如常所愿地躺到床上。
“呼……”
床真的太舒服了。
宁霂在床上扭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和床铺更贴合。
果然一个星期搞定一个作品有些勉强了。
但之后还是有很多工作的,要多画几次保证顺畅,要修改细节,要……
后面他不记得了。
因为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再醒来的,不过直接坐在画架前了。他又花了3天的时间,把画画了十几次。
“喂?”接到电话的时候,宁霂几乎只剩下一口气了。
“老板?”小满实在不能确定这个奄奄一息的声音是不是自己老板,甚至看了一下通话页面保证自己没拨错号码。
“嗯,说。”宁霂实在是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了。
“你今天过来吗?你快一个星期没在店里出现过了,大家都以为店里要破产了。”与其说小满担心店里的生意,她还是更担心自家不省心的老板,明明一把年纪了,却总像个小孩似的。
“来不了了,我要挂了。”宁霂虚弱地说。
小满知道这就是宁霂没什么大事的意思,也就顺嘴说:“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饿……”
“那我真是爱莫能助了,我也不知道老板住哪里。”小满说着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以示难过,“您只能找别人了。”
宁霂哼哼了几声后才说:“我下午过去,给我准备点吃的。”
“好的老板,再见老板。”小满乖巧地说。
挂断了电话,宁霂真的一个手指都不想抬起来了。
可他这时候又想起来件事必须先做。
为了练习这个作品,他已经3天没洗澡了。
虽然他确实也没出多少汗,但身上的颜料倒是不少。
没办法,他还是决定先洗个澡再睡觉。
然而等澡洗完了,他也基本清醒了。
算了,那就直接去店里吧。
毕竟是自己的店。
毕竟还要靠它养活。
毕竟……
也没什么其他事了。
不情不愿、半推半就、半真半假,但是再怎么不愿意,班还是要上的。
磨磨蹭蹭一个多小时,宁霂终于在下午4点半走进了自己的店。
“真不容易,老板终于肯露面了。”小满第一个出声。
“快,说好的吃的呢。”宁霂踉跄着步伐虚弱地瘫在吧台上。
嘴上说的再热闹都没问题,但老板毕竟是老板,小满还是给宁霂把吃的端了出来,“老板您要在哪吃?”
“这儿就行。”宁霂在看到食物的瞬间立刻精神了许多。
“那你先吃着,一会儿我们好好聊聊。”小满留下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转身回去收银。
只留下宁霂一个人不寒而栗。
“满啊,你到底有什么事啊。”宁霂喝了口汤问。
“您点的是一杯现磨摩卡咖啡,请在这边等一下。”小满笑容满面的脸瞬间在转向宁霂的时候急剧转变,皮笑肉不笑地说:“刚才柳大的那几个又来了。”
简单的几个字就让宁霂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找你麻烦了?”宁霂这下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
“怎么说呢。”小满满不在乎地撩了撩头发。
“也就是每天给店里打四五通电话,从餐饮食材配料到摆盘细节都数落了一遍。一会说太甜了一会说没味道。哦,对了。”小满故意装作惊讶状,“还说应该迎合柳市的口味,让我们试着在餐点里加点辣椒。”
宁霂绝望地用双手托着额头。
咖啡店的餐点也是齐明轩负责的,也是西式的。所以吃过西餐的人都知道,人家的菜就没有做辣的,顶多顶多就是加个胡椒,其他都是吃的人按照自己的喜好加调味。
“啊,还有。”小满又起了个范,“最后一次他们联系我,也就是大概2个小时前,让我们把餐点改成à la carte。他们不要自助了。”
à la carte:点菜
“我操他妈的。”宁霂难得又爆了个粗口。
怎么感觉最近爆粗很频繁,好像还都是因为柳大那几个。
他们本来就只是一个咖啡厅,对于餐点来说肯定不会像正式餐厅那么精致,所以自助餐是最适合他们的形式。如果要变成点餐形式,那就代表他们要准备更多的餐点,防止供不应求的状况。
也就是说,会给他们增加工作量,同时也会加大他们的成本。
而也因为即将改成他们不熟悉的业务,所以并不一定会得到相应的好评。
“不干了。我们不接这赞助了。”宁霂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什么东西,一帮小屁孩,异想天开让我们配合这配合那的。”
小满没说话,毕竟她只是个打工的。
老板怎么决定还是要看老板。
但暗搓搓地暗爽还是有必要的。
“我去打个电话。” 宁霂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而外面的小满则是一脸轻松地面对客人。
“这是您的炭烤三文鱼慕斯和现磨咖啡。”小满把餐点放到桌子上,对客人笑了笑。
她离开小包间的时候,刚好撞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宁霂。
虽然只过了短短的十几分钟,但根据对方的脸色判断,肯定谈判进行地比较顺利。
“老板,解决了?”小满凑到宁霂身边小声问。
“活动我们还是要参加,毕竟答应人家了。”宁霂叹了口气,“但确实是帮我们争取到了一些优势。”
不言而喻,小满是有些失望的。
她私心里是不想再和那几个人有交集的。
“什么优势?”她还是负责任地问。
“不用做à la carte,不用改食谱,活动当天他们也会找人来帮忙。”宁霂臭屁地挑了挑眉。
其实这次宁霂用了点不是很道德的方法,灵感还是来自邵哥,也就是邵哥的活动最终会找上他的原因。
他和对方说,他们没能力接这次的赞助,觉得对方另请高明比较好。他们本来就是赞助,不存在违约金的问题。活动就还有一周多,现在肯定找不到新的餐饮赞助了,就算找也不可能找到让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满意的赞助。
可对于他们来说却没有太大的损失。
就是有点不道德。
但对于没底线的人,也只能用这种方式了。
就算柳大的人散布店里的谣言,但其实他们和柳大的距离并不算近,接待的柳大师生也不多。
况且,就算店里的工读生和社团的那几个学生不知道,宁霂可是堂堂柳大美院的美院之光。闹到最后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的。
过程总体来说可能有点不堪回首,但至少结果是他们可以接受的。
而小满也不能说不开心,虽然还是更希望可以直接不和这些人打交道,但能争取到一点主动权也是好事吧。
“恭喜老板贺喜老板。”小满皮笑肉不笑地鼓了鼓掌。
然后一秒变脸,“我去工作了。”
宁霂跟在后面陪着笑脸,“满姐,当天我给你两倍工资行吗。”
小满随手拿了个刚洗好的杯子,装模作样地拿张纸巾擦着:“宁老板,我可当不起这声姐。”
“小满,我以后肯定不会再接这种合作了。你行行好,这次帮我搞定。”宁霂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小满没接话,只是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宁霂轻笑了一声,知道对方答应了,“那我回办公室了,这边交给您了。”
而回到办公室后,宁霂没有立刻投入工作,而是趴在了桌子上。
熟悉的人,熟悉的事。
为了熟悉的一切,繁忙又不是特别繁忙着。
让他特别的安心。
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努力得来的,也全部是他最想要的。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而他觉得安心的时候,就会看向桌子上的一个星星罐。
因为看到这个的时候他就知道,不能满足于现状。
这种幼稚的东西是不应该出现在他这种成年男人的办公桌上的。
但他就是有这样一个瓶子。
谁还没有过年少轻狂过啊。
“为什么要再次出现啊。”宁霂趴在桌子上低声嘟囔,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星星罐。
“明明我都做好准备了。”
“孤独终老的准备。”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本人都听不清楚了。
这个星星罐是他和许玏煜在一起一个月纪念日的时候,许玏煜送给他的。虽然是个幼稚且少女的礼物,但对于第一次谈恋爱的宁霂来说,却是最好的礼物。
许玏煜说过,每一个星星里都有一句他想对宁霂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