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事我先代表天野向几位哥哥赔礼道歉，这杯酒我喝了，你们随意。”沈天南举着酒杯恭恭敬敬地站圆桌前，面对几位比他大了几岁的男生也非常从容，说完他一仰头将一满杯的白酒一饮而尽。

说要给他们一个解释，沈天南非常上心，在他们回柳市的当天就联系了慕言，让他帮忙拉个群，好商量什么时间见面比较方便。

虽然临近期末，他们又都是应届毕业生，但因为这件事太大了，几人都想早点了解真实的内幕，于是见面的时间就定在了当天晚上。毕竟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要去天野开会了，多了解点实情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地点是沈天南定的，在一家有名的私房菜，不仅菜色做得好，环境也是一流的。一群大男生挤在装修地古色古香的包厢里，别有一番风味，有种冲破文化边缘的感觉。

“南少客气了。”慕言跟着举起酒杯站起身，其他人也纷纷有样学样，跟着站起了身。“我们也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虽然在这个圈子里，真相一文不值。”

他最后说的话有些重，宁霂从旁边看过去，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说到这个地步。

沈天南又倒了杯酒，重新举起来，这次是正对着慕言，“我就是为了真相才会插手的，在这点上还是希望你能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慕言跟着对方的动作，同样把这杯酒喝了下去，其他人也连忙跟上。

“尤其是对这次确实受到了伤害的几位哥哥，虽然简单对不起没什么用，但还是要说一下。”沈天南又倒了杯酒，这次是对着方瑜和容友琛，“抱歉，让你们有了糟糕的体验。”

“天野打算怎么处理？”慕言问。

“内部现在在调查，警方也在查，要知道什么人有牵扯，有没有同伙，还有没有其他人做这种事。”沈天南微微蹙了蹙眉头，“天野这次肯定要大换血，很多高层应该都有牵扯，张奔一个人瞒不了这么久。但沈总的意思是，现在娱乐圈风气太差，正好这件事发生在天野，就带头清理一下娱乐圈的现象，所以他可能想把事情闹大。”

娱乐圈的问题这几年一直在风口浪尖上，但也没有人想要改变什么，毕竟现在的模式是最有利于资本的，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况且，这也不是谁一句话就能改变的。世上事情真真假假，大部分都存在于灰色地带，哪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

就算沈总是最能改变这些的人，也不代表他能改变，没有更多人的配合，妄想凭一己之力改变一个圈子，简直是天方夜谭。

所有人的沉默也应征了这件事的困难，其中也包括不信任吧。如果沈总真的有心出手，怎么会一直放纵张奔到现在。

“沈总这么做，对天野也没什么好处吧？”苏涟问。

“这个事现在肯定压不住了，其他几个受害人……准备了很久，也找了很多证据。”沈天南作为东道主，第一个动了筷子，其他人才开始夹菜吃。“他们有点鱼死网破的意思，既然回不到以前的生活，那也要把张奔一起拉下水才行。”

几人到抽口冷气，他们之前到底是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才能决绝到这个地步？

而慕言则是悄悄牵起了宁霂的手，用的力气就差把他手掌捏碎了。但宁霂没有多，用着同样的力量回握着，告诉对方自己真的没事。

“天野现在敢保他，绝对会被骂死，行业里一些道貌岸然的人也会趁机踩一脚。所以沈总的意思是，直接认下来，没错张奔就是天野的，就是利用公司的资源做了这些龌龊的事。但公司高层不知道，所以天野会整顿自己，并带领娱乐圈走向更好的方向。在这个期间，天野欢迎大众的审视，也会和新闻媒体合作，让整顿的细节公开化。”沈天南放下筷子，认真地说。

“是不是……有点太理想化了。”容友琛问。

“困难肯定是有的，但谁规定娱乐圈就应该是现在这吊样子？不过未来一年，天野肯定要在热搜索挂着了，骂的肯定很难听。你们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沈天南蹙了蹙眉头。

几人沉默着，谁也没开口。

沈天南继续道，“我再给你们透露个消息，现在还没有定死。”

这句话挑起了他们的兴致。

“你们这个节目，播出可能会延后。”沈天南说。

这下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延后播出代表着什么，对于他们这些门外汉来说，完全是没有概念的。

“沈总很重视这个节目，当时做企划的时候，是他心腹亲自拍板的，所以才会由着邢云想怎么拍怎么拍，公司没有过多介入。”沈天南解释着，“按照原计划，应该是明年夏天，趁着暑期档播出。但现在发生了这件事，到时候能不能解决好谁也不能肯定。沈总不想浪费了这个节目。”

“那是什么意思？”方瑜一脸茫然。

“就是你们先拍着，但等到形式好转，用你们的节目打一个漂亮的翻身战。”沈天南说。

苏涟瞥了沈天南一眼，“这给我们的压力也太大了。”

“有压力才有动力。”沈天南耸了耸肩。“但这事真的还没定死，你们听听就完了，明天你们开会的时候肯定会说这个事。”

也许是因为几杯酒下肚了，几人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客气了，容友琛对着沈天南抬了抬下巴，“诶，天南，你觉得这事你爸能完全不知道吗？受害者都好几个了，他作为天野的独裁者，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我不是想要替谁狡辩什么，”沈天南拧着眉毛露出些许厌恶的表情，“但沈总这几年主要在忙进军海外的事，常年都在国外谈项目，国内的业务基本上都交给别人负责，他不清楚公司发生了什么很正常。这种事，也没人会拿到明面上来议论。”

作为儿子，不想外人对自己父亲抱有不好的印象是正常的，但沈天南现在的样子，明显不只是这么简单。不过现下这种状况，谁也不会问出口。

沈天南也没继续解释，“之后应该也会有人找你们了解情况，警察和公司都会，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听到这个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坐的直了一点，“所有的事都实话实说，包括那天的事，除了是你们做的局之外，其他细节都按当时的情况来。咬死了你们是偶然碰上，他非要灌你们酒，你们没办法才陪他喝。”

“为什么？”方瑜不解。

“张奔之所以在圈子里混到现在，就是因为他有能力有人脉，也有很多人受他牵制，所以总会有人努力想把他保下来。万一他逼急了，说出更多的内幕，到时候圈子就不能不整顿了，而且是会被外力强行整顿。而把他保下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脏水泼给别人。”沈天南扫了他们一眼，“如果把事情包装成你们因为没成功爬上他的床，因此恼羞成怒倒打一耙，那不但把他摘干净了，还能顺便塑造一个坐怀不乱当代陈世美的形象。”

容友琛和方瑜倒抽了口气，方瑜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这完全是骗人啊。”

“在这个圈子里，真相一文不值。”这句话是对着慕言说的。

这天虽然沈天南点了很多山珍海味，有些也确实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平时吃不到的，但这顿饭大家却吃的非常沉重，似乎谁都没有什么胃口。放下筷子的时候，一桌子的菜还剩了不少，但也没人再继续吃了。

“我们那天去他房间的时候，我挡了一下门才没关上，他们后来才能进去那人的房间。”慕言又想起件事和沈天南确认，“你刚说让我们实话实说，是怕到时候有人查监控吧？会不会有问题。”

“酒店那边的监控我已经找人查过了，”沈天南起身给每个人倒酒，“他的房间几乎是在走廊的尽头，拍得不是很清楚，也幸好你们后面的人不是立刻冲进去，时间上能解释得来。就说回去之后发现人不在，觉得有蹊跷，才会去他房间找人，刚好门没关好，你们就进去抓人，所以最后造成个未遂。”

慕言点点头，看来沈天南已经仔细研究过那天的监控了，“那行，对得上就行。”

正事聊完了，几人兴致又不高，他们索性直接结束了饭局，各自回去消化这些信息。

“今天哥哥们都没什么心情，我也不勉强，等你们节目杀青，我再好好请你们吃一顿作为补偿。”沈天南喝完最后一口酒，对几人笑了笑。

其他人虽然也想回一个微笑，但这顿饭吃的实在沉重，所有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最后的道别都比往常简短，没有了不舍好像都赶着回去，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依依不舍。

“我最后说一句，”沈天南说，“这件事可能真的很影响你们的心情和对这个行业的看法，但希望你们还是不要和别人聊这件事的内情，就算是同学和朋友也尽量不要说得太仔细，尤其是现在结果还没定。”

“放心，我们肯定不到处乱说，当初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苏涟拍了拍沈天南的肩膀，现在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也不过是个高二的学生而已，但肩上却压了这么重的担子。“下次哥哥们请你，虽然可能没你请的壕无人性，但味道肯定是好的。”

沈天南笑起来有个小小的梨涡，让他看上去稚气更重了一些，“好，那我就等着几位哥哥带了。”

几人打车的打车、坐地铁的坐地铁，没多久就只剩下沈天南、慕言和宁霂三人了。

“怎么还不走？等司机？”宁霂问。

沈天南没回答这个问题，“你们去哪？雨后？”

这么问肯定是有原因的，“你要去？”

“夜哥志哥他们都在那等着呢。”沈天南没继续打哑谜。

“那去呗，我也好几天没去了，不定时露个面，我家员工总觉得是我付不起工资跑路了。”宁霂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

沈天南笑出了声，“哈哈哈，你家员工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想法？我每次去看生意都很好，我们学校的学生也都喜欢去，应该不至于发不出工资吧。”

这家私房菜距离雨后不远，反正也没什么事，三人索性散步过去，当消一下刚刚那顿并不怎么需要消的食。

“所以啊，你们要多来消费，让我家员工看看，我们店的存在还是很有必要的。”宁霂说。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沈天南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笑了一下，“我们最近可是经常去，是你不常在才不知道。夜哥几乎隔一天就要拉着我们去光顾一次。”

宁霂听到这话看了慕言一眼，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和他同样的想法，刚好也在这时看着他。“那我真是要谢谢几位小爷捧场了。”

没多久几人便到了雨后，熟悉的风铃在开门的瞬间响起，熟悉的“欢迎光临”紧随其后，宁霂不自觉地卷起了嘴角，这家店就是他的避风港。

吧台后面的人看清是谁推开大门后，立刻发出了怒吼声，“宁大老板，您终于想起来您还有家咖啡厅需要经营了！”声音有点大，店里一阵骚动。

而宁霂则是有一瞬间的心虚，他以前最多不超过5天也会来店里看看，每天泡在店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最近又要忙拍摄又要忙他的“本职”，确实没有什么余力管店里的事。要不是有小满负责大堂齐明轩负责后厨，估计这家店就算有客人，也逃不掉倒闭的命运。

“小满姐，您辛苦了！”宁霂立刻露出讪笑，小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矮他快一头的人。“最近店里没什么事吧？我听说附近学生都很捧场，生意应该蒸蒸日上才对。其中肯定少不了小满姐您和齐哥的努力，这马上到年底了，我肯定会包一个超级大的红包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