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小棠懒洋洋地道。
“怎么坐在这里?”
“噢,养养神,晚上继续巡街去,现在的贼也太狡猾了,我跟孔澍守了几日都没有发现踪影。”
赵惠人疑道:“城里的盗牛案并不多发,毕竟一家挨着一家,路上又人来人往的,很容易被发现,倒是乡下发生得多,近来城里竟也有了,那贼人胆子也忒大了些。”
小棠没什么反应,想必早就疑心了。赵惠人又道:“田生的事你别怨林大人,那日也太险了,这事儿又干系重大,田生理应受罚。在这个衙门里,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可以了,唯独林大人不一样,他要保衙门运转,又要保酸枣县太平无事,还要完成各项赋税的任务,劝课农桑、架桥筑路、刑名鞫狱、抚老恤贫,加上官场和当地权贵的周旋应酬,桩桩件件,细如牛毛,不容易啊……只是我们眼里只有自己手里一摊子事罢了。”
“我知道,”小棠换了个姿势,眼神呆呆的,“我只是舍不得他娘和太婆,她们太苦了。这几日我总想去看看她们,可又不敢去,路生才刚出事,这边田生又……”她转头瞧着她师父,可怜巴巴的样子。
赵惠人叹着气道:“你别总想着照应他是你的责任,他是个男子汉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只要肯干,总能活下去。对了,这个你拿着……”他岔开话题,将一个深灰色布包交到她手中。
沉甸甸的……竟是银子!小棠没有料到,双手忽地往下一沉:“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我听孟旸说你要置办一处宅院?”
“是,那这是……”
“自你拜我为师,我就说但凡我们一起出活都是五五分账,可你非要三七分,这本就是属于你的那一份,我只是先替你存着,现在都还给你。”
小棠还将布包推回去:“师父,没有这样的道理,我的本事都是你教的,哪有徒弟越过师父去的?况且体力活还不都是你干的?我就是打打下手而已。哎呀,使不得!”
赵惠人只竖起宽大的手掌挡着,小棠推都推不动,又听他兀自感慨道:“先前我觉得你吊儿郎当的,凡事都没个计较。现在你能为以后做打算了,为师的很高兴,你别推辞了!”
小棠百般不愿,可也知拗不过他,便将那包银子抱在怀里,嘴里小声咕哝着:“我师娘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赵惠人不吭声,干巴巴地摸着头,半晌才道:“她不会回来了……”
他的妻子在年前不告而别了!她的娘家人竟也包庇着不肯说出下落来,反而假装向他要人。至于个中缘由,他心里也很清楚,原想和她娘家打一场官司,终究为了顾及她的体面又忍了下来。
小棠想安慰他,可她并不想说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话语,况且她发现他的表情虽然很严肃,但那并不是悲伤。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她便明白了,在这段婚姻里,她师父虽然一直在隐忍包容,但终究算不得舒心,眼下的情形于他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甘小棠!”
师徒俩同时回头,只见傅临渊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他的个头在酸枣县衙里算是最高的,此时扶刀而立,二人仰头看,觉得自有一股天地正气。
“傅捕头!”小棠忙起身,笑着迎上去。
傅临渊瞥了一眼她怀里的布包,简单交代道:“林大人派我们去阳武出公差,快回去收拾包袱,半个时辰之后出发。”
“啊?”小棠不笑了,这个林琮存的什么心?“傅捕头,就我和你去?”
“嗯。”
“为何要出公差?”
“时间紧迫,路上再细说。”
“这眼看天都要黑了,你确定现在就走?”
“我说了时间紧迫。”
小棠瞧着他说一不二的样子,不禁撇了撇嘴,向她师父招呼了一下便往垂云居走。她动作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拎着包袱出了门。岂料,刚将门掩上,就见林琮迎面走来,狭路相逢,二人都有些尴尬,小棠侧了下身,顺手又将门推开,可林琮并未进去,而是温声道:“路上小心。”
“不敢劳大人挂心。”小棠也不知怎么了,像依旧堵着气,似笑非笑地朝他说着,转身就走了,却听林琮也跟在身后往前衙来,她糊涂了,他怎么回去了又折回来?